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二一三


  張文琴長眉擰起,冷聲喝道:「皇貴太妃今日吃了火藥了麼?篤定來尋本宮的不愉快嗎?『太上皇一時興起』這話是你能說的嗎?」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心中更加惱怒起來,「況且緩一緩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嗎?本宮看來決不可拖延,既然是太上皇的意思,就該立刻執行才對。」

  茜宇的手收在袖籠中暗暗握了拳頭,這個女人就這樣容不下姐姐麼,若要她知道臻海被毒死的真相,她豈不要生吞活剝了姐姐!茜宇提了一口氣在胸口,既然當初選擇了為姐姐保密,自己就不能讓姐姐再栽在這件事上。於是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裡射出那與生俱來的逼人貴氣,只將張文琴的氣焰滅了泰半,「太后娘娘的話好有意思,臣妾不過是個太妃而已,莫說叫皇帝聽臣妾的主意了,就是話也不敢多說半句的!既然太后認為這樣辦才妥當,自然告訴皇帝就好了,難道皇帝還會不敬您這個生母麼?」

  張文琴頓時噎住,稍稍向後退了一步,用蜜粉胭脂覆蓋了眼角細紋的面部微微抽搐著,她一直都知道,若有一天傅氏要耍起心機對付誰,那此人就必定落敗,那個連自己和姑母都不敢輕易動的懿貴妃不就輸在她的手裡麼?

  茜宇此刻笑如春風,已絲毫看不到方才說那番話時的淩厲來,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口中道:「太后娘娘若沒有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

  然茜宇甫一轉身,張文琴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若有一日陳氏被貶,你又要憑什麼力挽狂瀾?還記得你與我說若珣婚事時我給你的敬告嗎?傅茜宇,你自己幸福了嗎?」

  茜宇的身子憑地一顫,她分明記得九年前選秀的慶甯宮裡那個雍容華貴溫婉親和的皇后的聲音是那樣地好聽。同一個人同一副嗓子,此刻聽起來為何這樣刺耳?

  「傅茜宇,你自己幸福了嗎?」茜宇沒有回答張文琴,她帶著這句話一步步走出頤瀾宮。六年前張文琴在這裡告訴自己一個妃嬪應有的責任和命,但她沒有意識到,其實她也很不幸,甚至是這個宮裡最不幸的女人。

  「我幸福麼?」茜宇走出頤瀾宮,微微頷首看著碧藍無雲的天空,一手虛掩小腹,心中默念道:「赫臻,我的幸福就是你啊!既然如今她不在我手中,那我就要去追求了,赫臻,不論你在天涯海角,我定要回到你的身邊,要你和我,和我們的真心真意永遠在一起。」

  「這便是朕對宇兒的真心真意!」自己說的話猶繞耳畔,心裡不禁大疼。赫臻呼了口氣,背手捏著一卷冊子立在窗前看那灑落滿園的陽光。他仿佛希望能從那花影樹叢裡看到茜宇面含春風,笑地無邪動容地走出來,盈盈立在窗前柳下,柔柔地喚一聲自己。

  「太上皇!」可是傅嘉那略顯蒼老的聲音卻突兀地傳入了耳朵,赫臻苦笑一聲,轉身問他何事。

  傅嘉面色不霽,抱拳向赫臻稟報了來事,原來傅憶坤到達生母老家時發現母親正病得不輕,是如何也走不了遠路,只能待養好了方能回京,便趕不回來陪碩王妃進宮去了。

  赫臻眉頭一緊,他擺手道:「朕不知道宇兒哪一天會叫宮裡人發現她懷孕之事,但她一定很難安穩,此刻必須有人陪在她身邊,或者……」赫臻話至此,冷不丁停下了,他似乎在思忖,思忖著一個人。

  「宇兒方省親歸去,若碩王妃此刻又進宮,只會叫人更關注於她,朕要她回來是希望皇帝和皇后能保護她,而不是……」赫臻心內沉思,他並不希望茜宇捲入任何風波,可是自己似乎有推著她正一步步地走向威脅,「陳璋瑢……妍兒……你我究竟誰對不起誰?」赫臻轉身將手中那卷冊子仔細小心地藏入一堆書冊之中,轉身對傅嘉道,「最危險往往也最安全,這件事情,朕曉得要託付給誰了。你幫朕去打點……」

  轉眼便是午間,睿皇后帶著宮女內監捧著藥膳來到涵心殿時,品鵲正侍立一側看著臻傑寫字,臉上露著羞澀甜美的笑容,章悠兒眉頭一皺,卻還是展開容顏大大方方地進去了。

  品鵲初見皇后不禁驚訝,方才太后分明要皇后向佛祖跪拜祈福來著,於是才打發自己來伺候皇帝,怎麼轉眼章悠兒又來了?然容不得多想,便恭恭敬敬地迎了出來。

  臻傑一早便得到消息,曉得母親今日為難了妻子,而母親也的確瞭解自己,這才派了品鵲來牽絆,此刻見到悠兒安然過來,他自然將笑容掛在了臉上。「悠兒你可還好?」因心中擔心,便直接問了這句。

  悠兒側一側臉,示意品鵲還在,繼而便笑盈盈道:「看皇上操勞的,午膳也不顧上吃,卻來問臣妾好不好。」她捏了捏丈夫的手,轉身對侍從們道:「快在偏殿把藥膳擺開,就伺候皇上用吧!」

  品鵲恐怕是做慣了侍僕,不自覺地就帶著那些人往偏殿去了,臻傑輕歎一氣,口中道:「悠兒今日難為你了,朕想來給頤瀾宮看你的,可是……」

  章悠兒眼圈一紅,她不可以叫丈夫夾在自己和婆婆之間左右為難,若有一方必須犧牲,為了臻傑她願意,她握著臻傑的手,柔聲道:「母后與臣妾的事,皇上不要管,也不要過問,那一日您在母后面前說的話,便足夠臣妾一輩子受用了。往後臣妾會處處留心,不讓母后再添不愉快,也不讓您在為難。」

  臻傑伸手捧著妻子的臉,星眸中柔情一片,口中輕聲道:「有你,朕很放心,朕也定不要你委曲求全,朕一定會保護你。」

  章悠兒那濃密纖長的睫毛被潤濕了,她幸福而羞澀地側臉一笑,便微微湊上前,輕靠在了丈夫的肩頭。

  儀門一處,品鵲黯然地看著這一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亦知道自己的命,或許真的如太后所說,要靠自己去爭取些什麼,即便不爭皇帝,如果能有一個孩子,那該多好!

  而此刻的裕乾宮裡,卻異常地熱鬧,今日貴太妃相邀,如季妃、錢昭儀、楚貴嬪、惠嬪、錢嬪大多都來了。而璋瑢並不比她們大多少歲,便也不覺得有多少生分,一席人說說笑笑用了午膳後,便不敢再打擾,紛紛離了去。妃嬪們是知道的,當年太上皇赫臻最寵愛的兩個女人便是如今的皇貴太妃和貴太妃了,而貴太妃又確實容貌形容不在皇貴太妃之下,更有她和藹溫婉,比起皇貴太妃來更容易親近,回來不久便邀請眾人來往玩耍,比起傅氏一回來就杖刑妃嬪叫人怕得寒絲絲,貴太妃陳氏果然更叫人喜歡。

  璋瑢送走了眾人,裕乾宮又安靜下來了,她獨自立在儀門頷首看那碧藍無雲的天空,心裡一遍遍地過著那一日茜宇輕覆小腹的姿勢。「這個丫頭,一懷孕便喜歡用手護著腹部,難道她……呵……赫臻你的心是不是太偏了,你我之間究竟誰對不起誰?」

  「貴太妃!」這幾日被璋瑢重用提拔為行事姑姑的挽香輕步走到主子身邊,雙手遞上一封信箋,說道,「有您的信。」

  璋瑢拿過手來看,不見信封上有落款,便問挽香是哪裡送來的。

  挽香搖了搖頭,低聲道:「奴婢送各位娘娘出去,一個小太監塞在奴婢手裡的。」

  璋瑢眉心一挑,揮手要她下去,自己拿著信獨自往內殿而去。

  「璋瑢吾女」

  展開信紙,信首四字叫陳璋瑢大大地一顫,多少年了,自己的名字多久沒有被人叫過了,即便赫臻也是喚自己「妍兒」的,這「璋瑢」二字,當真是生疏了。

  待細細讀完信函,璋瑢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扔進香爐裡,看著信紙一點點被香火焚噬,她的嘴角才抽起冷冷的笑容,這一刻她又無可扼制地忌妒妹妹了,傅茜宇是前生積德無數嗎?為什麼她能生就這樣好的命來,原來是上天不公平呵!

  馨祥宮裡,茜宇正獨自立在書架前,手中捧著一卷畫軸,裡頭畫的是自己立在雪地裡祈福的,是南方燕城幾十年來下的唯一一場雪,那時只以為自己心寒叫得老天爺也寒,燕城四季如春的地方,竟然下雪!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臣妾福輕命薄,當不起太上皇的恩寵,自然上天也不會庇佑我和我的孩子了!」

  「這……就是這些年朕對你的情分所換來的罪孽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