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一九八


  「你怎麼知道是我要小平安引你去津河水畔的?」真舒爾借著幾分醉意這樣直白的問眼前的女子,卻口問平和,並不類那酒後的瘋漢。

  茜宇緩緩在舒爾的對面坐下,眼前的少年不過十六歲,他蜜罐裡長大的世家子弟,懂些什麼人情世故,又多曉得多少處世之道?開口便說喜歡我,曉不曉得那是什麼樣的罪孽?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無暇通透,若此刻讓他自以為心碎了,將來他還會好好待若珣嗎?

  真舒爾幾乎不驚訝茜宇的出現,或者他真的醉了,以為自己在夢裡,「你怎麼來了?今日既然曉得是我在那裡等你,為什麼要把長公主請去,你不怕我說出傷害她的話嗎?」他問了這麼多,卻只是平和敘述的口吻,沒有一點讓茜宇覺得心中壓迫。

  「小平安一個小太監怎麼會說出『江南意味、綠柳扶風』這樣文縐縐的話,若不是公子百密一疏,便當是有心要本宮知道吧!」茜宇平靜地看著真舒爾,既然篤定了要他娶若珣並要若珣過的幸福,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她只能賦之一炬,將其徹底清除,「公子年紀尚輕,太多事情你不懂,你以為皇太妃出宮省親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隨意走動嗎?那一日京城裡大小官員都前來參拜,你曉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本宮嗎?」

  真舒爾冷漠地看著茜宇,暗自在心裡過著茜宇的話,「年紀尚輕?」

  「本來公子與長公主就是一對鄙人,如今不過在一群嬤嬤公公的服侍下在京城野郊欣賞春末之色,不會有人計較,也不敢計較。」茜宇如是說著,竟自斟了一杯酒飲盡,一對細眉因酒性的熱烈而微微蹙起,她緩緩道,「但本宮不可以,本宮是絕不可以與太上皇之外的任何一個男子在野郊遊玩,甚至不可以獨自離開皇城在野外郊遊,真公子,能明白嗎?」

  夜幕沉沉,錢韻芯再不像從前那樣夜夜遊走於後庭中吸收月之精華,如今丹陽宮裡多了一個孩子,卻是別人的骨血。

  「主子,您吃點東西吧!」宜人館內,一個小宮女跪在蒙依依的腳下,哀求道,「要是您有個好歹,奴才們送了命不足惜,只是您如何再把二皇子接回來呢?」

  蒙依依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冷冷對膝下的宮女道,「你們下去吧,叫我一個人靜靜。」

  那宮女哪裡肯走,抱著主子的腳哭求道:「您都這樣坐了一天一夜了,您就心疼心疼自己吧!」

  蒙依依仍舊一幅冰冷的模樣,她曉得宮女們無法體會自己此刻的心情,宮女們哪裡愛過什麼人,哪裡懂得那深入骨髓的愛一旦消散,是怎樣剜心般的疼痛,哈……臻傑,你如此狠心,你對得起傑歡,對得起你兒子嗎?

  碩王府一如前一晚那樣安靜,傅府本來家教森嚴,入夜後子弟便不得嬉鬧喧嘩,以防奢靡淫亂辱沒家門,更不消說此刻住下了皇貴太妃。

  然而冷清的後院卻有幾個人聚在一起,他們綁縛了一個瘦小的內監,只聽得緣亦的聲音響起,「把這小子先弄回宮裡去好好看著,太妃明日還要住一晚,這小子在眼前晃我不放心。」

  客房裡,真舒爾絲毫不知道他的「助手」已被緣亦遣送回去,他正動情地看著眼前面若桃花的女人。皇太妃一連喝下三杯烈酒,此刻雙頰飛紅,映著那凝脂般的皮膚,豈是胭脂水粉能畫出的妝容?深潭般的美目此刻更是秋波微動,濃密的睫毛上下開合,似述著千言萬語,叫人聯想翩翩。所謂人比花嬌當是如此,舒爾不由得在桌下暗暗緊握了雙拳。

  茜宇莞爾一笑,柔美之態怎能讓男子不動心,只是她並非矯揉造作,仿佛與身具來。「本宮進宮時,公子應當才七歲,與昕兒一邊大吧!」

  真舒爾面色大窘,默默不語。

  「本宮聽緣亦說皇后對於公子與長公主的婚事很是在心,亦萬分滿意,若不是皇上想多留妹妹幾年,去年恐怕長公主就搖身為真家少夫人了。」

  真舒爾的眼光黯淡下來,他突然覺得自己那麼可笑,可笑得讓人覺得寒顫。

  「公子覺得長公主如何?」茜宇端正了身子,雙手擺於腿上,離桌子有半尺遠。

  真舒爾頷首時間皇太妃不在支手於桌上,雖然只是端坐在那裡,為何竟離得自己那麼遠?他咽了口口水,握拳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茜宇柳條般的眉毛微微聳動,臉上的笑容不復嬌柔,多了幾絲冷靜與淡定,「公子當稱呼本宮為『您」,或者稱『太妃』。」

  舒爾面色一滯,仿佛能聽到心破碎的聲音,他開啟了嘴唇,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茜宇無意識地去撫摸右手腕,再一次的落空讓她心中一顫,繼而又直起身子,神色漠然道:「曾經有一位姐姐說本宮向來不善在顏色上做文章,從來都把喜怒放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如今不曉得是公子玲瓏聰慧,還是本宮的確太過浮躁,叫你猜到本宮在南邊的不愉快這的確讓本宮傷神。」她冷然看著真舒爾,說著由心卻讓自己也深深無奈和痛苦的話,「恐怕朝野上下大到一品宰相,小到一介草民,沒有誰不知道當年的傅恬妃是如何隆寵不衰的。所以……到如今不管你察覺了什麼,知道了什麼,藏在心裡就好。不僅輪不到你來忿忿不平,你也根本沒有資格。而本宮,這一輩子都只愛太上皇一個,不論天涯海角還是生死相隔。」

  真舒爾的腦袋嗡嗡作響,他的拳頭慢慢鬆開,眼前的女子此時看起來實則不如話語中這般堅強,正如她所說的不善於顏色上做文章,這一刻她示人的只是一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茜宇緩緩立起,微微側轉了身子,冷笑道:「本宮自己都覺得可笑,用得著來對你一個小毛孩子吐露心聲嗎?不過是公子你太叫人失望了,那一日在福園裡說的話若你還不能記在心上,莫要怪本宮為難你,為難你的家人了。」一如那日不願意再去看舒爾的神色,她抖了抖風衣轉身出門去,可打開房門時一陣清風拂面,只覺得頭暈目眩,不知是烈酒勁道太足,還是過於傷心勞神,茜宇只覺得身子輕飄飄地正往下墜,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門框,身體卻已被一雙大手有力地托住。

  還來不及睜開眼去看來者何人,已感到身後又伸出一雙手,卻在它將觸及自己的時候,被一聲熟悉的聲音喝止:「住手,你最好好好待在這個房間裡,不要再叫我看到你。」繼而又聽得院子外低低一聲女孩子的驚呼,可等不到睜開眼睛來看,茜宇已完全沒有了意識,但昏厥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覺到了生命的存在。

  第十七章 君心我意

  「他們就是朕對宇兒的『真心真意』!」

  「來春梨花盛開,朕在那棵樹下等你!」

  「如果那杯酒是你飲下的,朕該怎麼辦?」

  「宜室宜家,夫複何求?」

  「這……就是這些年朕對你的情分所換來的罪孽嗎?」

  「臣妾說過,千斤擔願為皇上分擔。」心頭好似波濤翻滾,一陣陣催人心肝。茜宇昏昏沉沉只覺得從前與赫臻的親昵甜語、口角爭執都浮現到了眼前,好像赫臻此刻就在身邊,蒼白的臉頰也因那溫潤的親吻而漸漸恢復了神采。又仿佛被一雙寬厚的手牢牢地握住,引領著自己漫步於梨花樹下,那甜淡的香味,那熟悉的氣息。突然心頭莫名一熱,好怕再一次失去這樣溫暖的感覺,茜宇下意識地抓緊了手,可是眼前赫臻的臉卻越來越模糊,手裡仿佛……

  「啊……赫臻……」茜宇如失去母親的孩子般無比傷心地哭泣著,一腔委屈被肆無忌憚地宣洩出來,她痛苦地呼喊著赫臻的名字,可意識清新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卻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順著眼角留到耳際的淚水也沒有了溫度,冰冷地感覺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宇兒……」碩王妃滿目通紅地看著女兒,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女兒在南邊發生了什麼,怎麼可能不知道女兒此刻的處境,從女兒進入家門起,她的心就被緊緊地揪著,若不是丈夫千叮萬囑,自己多少次就要在女兒面前落淚。

  茜宇怔怔地看著母親,繼而便從眼眶滾出淚來,她伸手去抓母親的手,神色間絲毫見不到一個太妃應有的氣質,因哭泣而斷斷續續地哽咽著,「娘……您要爹爹派人去打探……去看看太上皇他如今在什麼地方,他好不好……身邊有……沒有人照顧……娘……好不好?」

  碩王妃的心都碎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女兒要受這樣的苦?她顫抖著將女兒從床上扶起,擁入自己的懷裡,克制著自己的悲傷,低聲答應道:「好,娘要你爹爹去做。」

  靠近母親溫暖的身體,茜宇感到身心驟然放鬆開,她伏在娘親的肩頭放聲大哭,那痛徹心肺的傷楚幾乎要讓她窒息,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如何度過了這兩年的時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