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太妃(71)_琴瑣

七一

　　此時的京城早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皇宮到處都積滿了皚皚的白雪。

　　紅瓦頂的殿閣在白雪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宏偉壯麗。而樹木都凋零了葉子，光禿禿地挺立在道路的兩旁，放眼望去，竟異常淒涼。

　　太監們奮力清掃著道路上的積雪，可是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讓他們的努力都變成了徒勞。

　　赫臻坐在輦車上，反復想著過會兒見到皇后時自己該怎麼說怎麼做。

　　自從皇后被冊封以來，宮中的大小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唯一不滿意的便是皇后的出身，讓他一直心存芥蒂。

　　那日的行為確實是他不對，可是自古哪有帝王向後妃認錯的？

　　赫臻正想著，輦車已到了坤甯宮門口。

　　令人驚奇的是，坤甯宮周圍不同於其他殿閣，栽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皚皚的白雪將松枝壓彎，煞是好看。堅韌挺拔的松樹，突然讓赫臻感覺到一股頑強的生命力。

　　臻傑早就得到稟報，在宮門口迎著，見到赫臻便跪下施禮，「兒臣叩見父皇。」

　　赫臻看到臻傑，臉上泛起笑容。

　　臻傑是他的長子，初為人父時滿腔的喜悅讓他至今都難以忘懷。臻傑聰明好學、善解人意，滿足了自己在他身上所許下的諸多期望，這是作為父親的驕傲。赫臻笑道：「快起來，別跪在雪地裡。」

　　臻傑起身，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欣慰。

　　終於盼到父親來探望母親，他心中的不滿便漸漸減少。臻傑雙手抱拳道：「啟稟父皇，母后讓兒子傳話：臣妾尚在病中，難見聖顏，還請皇上回去，日後必親自向皇上謝恩。」臻傑雖然將母親的話一一傳達，但心裡卻並不願意父皇這樣做。

　　赫臻淡淡一笑，用手搭著臻傑的肩膀，輕輕拍著，「你這個母后，就是太拘泥於規矩了。」又道，「兒子啊，走，我們一同進去看看你母后。」

　　臻傑心花怒放。一直深受自己敬仰的父親果然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於是他樂呵呵地跟著進去了。

　　坤甯宮裡一如往常，只是皇后如今臥病在床，宮女們都變得更加殷勤體貼，這讓皇后十分寬心，心下覺得她們果然沒有辜負自己平日的調教。

　　皇后正躺在床上，忽見皇帝和兒子一同進來，又驚又喜，便要起身下床。

　　赫臻連忙過來將她按住，「你又要拘禮了——坐著就好。」

　　皇后眼圈一紅，便靠著床頭斜斜地躺下來。臻傑連忙拿了厚厚的墊子給母親墊在腰下，帝后二人都向他投去贊許的目光。

　　皇后輕聲道：「臣妾讓傑兒向皇上說明了，皇上怎麼還是進來了？臣妾病體實在不敢見聖顏。」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湧起的卻是濃濃的暖意。原以為皇帝從此要與自己不相往來，沒想到他今日還是來了。憑著自己對丈夫的瞭解，那日他的舉動一定不是本意，是氣糊塗了才會那麼衝動。只是自己身為後宮之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臉面上實在過不去才生出病來。可是自古哪有帝王向嬪妃示弱的？她本打算自己身體好後，去向皇帝致歉，以求後宮祥和，以保兒子的前途。今日皇帝竟然親自登門，不禁讓她又是感動又是歡喜。

　　赫臻微微笑道：「難道朕來看你，你不高興嗎？」

　　皇后臉色緋紅，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即便是皇后，在自己心愛的人的面前，也會放下平日的偽裝。

　　赫臻對臻傑道：「皇兒，你日日照顧你母后，辛苦了。」

　　臻傑純純地笑道：「父皇哪裡的話？這是兒臣應盡的本分。」

　　「那你代朕去看看你皇祖母可好？」赫臻有意要支開兒子。畢竟有些話夫妻之間可以拉下臉面來說，但在兒子面前還是要保持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

　　臻傑何等聰明，自然會意，「兒臣遵命，兒臣先行告退。」說著便退了出去。那些奴才們也是會意，都跟著大皇子一同離開。帝后二人見兒子如此懂事，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兒子走後，皇后不知道皇帝要對自己說什麼，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羞澀。其實皇后不過二十八歲，容顏還依舊年輕。只是這麼多年來的操勞，讓她比別人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

　　赫臻捋了捋她散落的鬢髮，撫摸著她白嫩的臉頰，輕聲道：「那日朕太衝動了，你莫要怪朕。」

　　淚水不聽話地從皇后的眼眶裡流出來，滴在了赫臻的手指上。皇后連忙將他的手拿開，用絲帕擦拭，哽咽道：「皇上不要說這樣的話，臣妾心裡明白。」

　　赫臻捧起皇后的臉，正視著她，輕聲道：「朕知道你會明白的，朕這些日子沒有來看你……」

　　「皇上，「皇后將赫臻的兩隻手都握在手裡，善解人意地輕聲道，「皇上，您不要再說了。臣妾說過，無論皇上做什麼，臣妾都會站在皇上這一邊。只要皇上時時刻刻念著臣妾的這句話，臣妾就滿足了。」

　　赫臻將皇后擁在懷裡，輕聲道：「朕這一生，為了江山社稷愧對太多的人……幸虧有你，朕才可以放心地處理國家大事。你的心朕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怪那天朕太衝動了，你千萬不要記在心裡。」

　　皇后在赫臻懷裡哽咽道：「臣妾知道，這些臣妾都知道。皇上放心，只要臣妾在這宮裡一天，「說著坐起身來，堅定地看著赫臻，「臣妾就一定為皇上保住您心愛的人。」

　　赫臻大為動容，此時才真正感覺到，他與皇后之間那種深厚的、有別於男女之愛的夫妻之情。

　　坤甯宮裡帝后冰釋前嫌，這邊璋瑢正帶了奴才們和燉好的上等官燕來到了馨祥宮。

　　璋瑢坐在床前，一言不發。

　　茜宇用無辜的眼神怯生生地看著璋瑢，模樣十分惹人愛憐。

　　那天聽到璋瑢大光其火的斥責，她就很擔心姐姐就此不再理會自己。今日璋瑢又來了，讓她很是開心。但見璋瑢一臉的怒氣，她不免有些害怕。

　　過了好一會兒後，茜宇才鼓起勇氣拉起璋瑢的手，「姐姐……」

　　璋瑢扭過頭不看她，只對緣亦道：「本宮帶了上好的官燕。緣亦，去端進來，伺候你家主子吃了。」

　　緣亦對璋瑢微微一笑，會意地出去了。雖然這幾天敬妃沒有來過馨祥宮，但是每天都會派人來問候主子身體是否安好。緣亦知道敬妃是打心裡疼愛自己的主子，因此十分感激她。

　　茜宇見姐姐不理自己，又拉扯著璋瑢的衣袖，撒嬌道：「好姐姐，我以後再不敢拿事瞞你了，你且饒了我這一回。」

　　璋瑢將茜宇的手推開，瞪著眼睛道：「這是什麼話？你去找你的德妃姐姐不就好了？」

　　茜宇討饒道：「好姐姐，我是想幫你查出些什麼。即便不是太后做的，也該把那個黑手揪出來不是？」

　　「你好大的膽子！」璋瑢嚴肅地道，「如今你是真的懷孕，誰也不能理論什麼。倘若你沒懷孕，又什麼都沒查出來的話，但凡有人把這件事情抖摟出來，那就是欺君大罪！你要誰來保你？你以為德妃信誓旦旦就一定可信嗎？她是有女兒的，好歹有個保障，可你有什麼？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殃及到你的爹娘？你有沒有想過這結果會多嚴重？」璋瑢越說越氣，眼圈微微泛紅。

　　茜宇被璋瑢說得啞口無言，低著頭央求道：「我知道錯了。姐姐，如今我連孩子都沒有了，你還拿重話說我……」

　　「你還知道怕嗎？」璋瑢點了點茜宇的腦袋，「如果你以後還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瞞著我，看我還理你不理了。」

　　茜宇把頭埋在璋瑢的懷裡，撒嬌道：「我知道姐姐不會不理我的，要不然姐姐也不會拿這麼好的燕窩來給我補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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