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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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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趙頊面有難色,如此處置,朝中必有大臣不服。 果然,他話音未落,馮京就憤然說道:「蔡持正未免處置過重了!」 王安國也跳出來反對,慨然說道:「若鄭俠上《流民圖》而遭黜,是朝廷無公理!請陛下三思!」 劉攽、蘇頌、孫固等人,更是同聲反對。 而似曾布、李定等人,卻不免又要一致支持,只有韓絳知道皇帝心意,便默不作聲。 呂惠卿見到這種情形,才立時恍然大悟,原來蔡確竟然是想趁機豎立自己在新黨中的領袖地位!他暗暗冷笑,「蔡持正未免操之過急了!」 當下再不遲疑,朗聲說道:「陛下,臣以為鄭俠擅發馬遞,自然是有罪,但是他一片忠心,而且便是幾位丞相,都能體諒的,並沒以為鄭俠是在妄言。因此臣以為,有罪雖不可不治,但法理亦不外乎人情。鄭俠本來是光州司法參軍,王丞相曾稱讚其能,不若再放回光州,依然任司法參軍,同時照章記過。一來以示懲戒之意,二來示天下朝廷之寬仁美德。」 他這番話,卻是兩面顧到,打太平拳的意思,舊黨的感受,呂惠卿本來並不太在乎,但他知道皇帝心中此時必然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不過若是完全不給鄭俠一點顏色看,只怕新黨中人也要視自己為異類了,當下才說出這麼一個辦法。 果然趙頊聽完,立即點頭同意:「呂卿所言有理,便依如此處置便可。」而韓絳、馮京、曾布等人覺得這個方案也可以接受,也就不再出聲反對。 蔡確知道這個方案提出,別人既無異議,自己便也不便再過份堅持,他萬萬料不到自己一腔心血竟被呂惠卿賣了個乖,低下頭狠狠瞪了呂惠卿一眼,無可奉何的說道:「臣遵旨!」 桑充國既料不到鄭俠會不和自己與晏幾道商量,就假託密報上《流民圖》,也料不到朝廷的公卿們,此時沒有去想怎麼樣救濟災民、恢復生產,反而在爭論著如何處置鄭俠的事情。不過他也沒有心思去想這麼多事情,官府雖然也設了粥場,但是卻嚴格控制府庫的存糧,根本無法滿足這麼多災民的生活之需,白水潭的粥場,吸引的災民越來越多,而倉庫中的存糧,卻一日比一日少了,桑充國雖然有心買糧,可在汴京城,上哪裡能一次買到這麼多糧食呢? 在眾多的災民之中穿行,望著那一雙雙充滿了期望與信任的眼神,桑充國實在不敢去想像徹底無糧的那一天。他無意識的想避開那些眼神,便抬起頭來,向左邊看去,卻發現王旁正陪著一個老人在災民間穿行。桑充國連忙信步走過去,招呼道:「王兄。」 王旁看見桑充國走過來,低聲對老者說了幾句什麼,這才笑著回道:「長卿,現在情況怎麼樣?」 桑充國皺眉答道:「情況實在很糟,得病的災民越來越多,人手不足,糧食也快沒有了,朝廷再不想辦法,我不知道還能支持幾天。程先生和邵先生幾位,已經想辦法去了。」一邊朝那位老者行了一禮,招呼道:「老丈,這裡禮數不周,還望恕罪。」 那個老者微笑著點點頭,說道:「不必多禮。」卻是公然受了桑充國這一禮。 桑充國不由一怔,須知他畢竟也是名滿天下的人物,一般人便是長者,也不至於見到他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王旁知他心意,連忙低聲解釋道:「這是家父。」 桑充國隨口應道:「原來是令尊大人——」說到這裡,不由一頓,這才反映過來,王旁的父親,不是王安石嗎?! 「你、你是王相公?」桑充國有點失禮的問道。 好在王安石卻是個不太拘禮法的人,當下微微點頭,笑道:「正是某家,久仰桑公子的大名,不料今日才得相見。」 「不敢,不知相公駕到,學生實在失禮了。」桑充國一面說著,一面就要下拜。 王安石連忙止住,說道:「今日野服相見,桑公子不必多禮。」王旁也笑道:「長卿不要太聲張,家父是想來看看白水潭是怎麼樣救濟災民的。」 聽到王旁提到災民,桑充國看了王安石一眼,歎道:「不瞞相公,如若朝廷再不設法,我們這裡,也要無可奈何了。相公是飽學鴻儒,豈不知綠林、赤眉,皆是饑民嗎?」他說的這話,雖然委婉,卻隱隱有責難之意了。 王安石見他初次見面,便如此坦然,不由暗暗稱奇。他自是不知道白水潭學院一向頗為自許,平時裡便是昌王來此,也並不拘禮,因此白水潭學院的人對於公卿,實在是看得太平常不過,而對所謂的尊卑之分,除了君臣父子師生這些之外,比起別處的人來,倒要淡了幾分。 「某豈有不知之理,不過談到救災之法,卻是苦無良策。」王安石搖了搖頭,回道。 桑充國毫不客氣的說道:「相公這樣說,學生不敢苟同。豈能用『苦無良策』四個字來推卸責任的?若綠林、赤眉賊起,饑民們可不會聽『苦無良策』四字。」 王安石不由有幾分尷尬,王旁有點擔心的望著父親,若是往常,只怕王安石早已發怒,今日不知為何,脾氣卻格外的好,只是苦笑道:「那麼桑公子可有救災之策?」 桑充國說完之後,其實也自覺頗有過份,只是這幾日急火攻心,猛然碰到王安石出現在自己面前,卻不自覺的要嘲諷幾句解氣。這時候見王安石竟是絲毫不以為意,心裡也不由奇怪,暗道:「王安石人稱拗相公,說是脾氣易躁的,怎的傳聞有誤不成?」嘴上卻回道:「學生不過一介布衣,才疏學淺,又知道什麼國家大事?不過這救災之策,自古以來,無非是開倉放糧,使百姓不必流離失所吧。」 王安石聽到這話,不禁啞然失笑。他雖然並不指望桑充國有石越一般的政治才能,但是也沒有料到桑充國原來竟是書生氣這麼重的人。他不由苦笑道:「若是如此簡單,那便好了。似如此大規模的災情,本州本府,再如何開倉放糧,也是不敷所用的。何況重要州府的軍糧,更是一點都不能動。因此一切只能靠外郡運糧救濟,而運糧所費,更是驚人。因此似這種大災,除非百姓本來殷實,或者早有準備,否則是無法杜絕流民出現的。」說到後面,王安石眼神不由一黯,本來大宋朝是有機會早點準備的。 桑充國其實並非不明白這些道理,「相公說的自是實情,不過這樣放任流民聚集京師,終究不是辦法。」 「可又能如何?如果阻止流民來京師,立即就會官逼民反。自古以來,百姓再沒有心甘情願背井離鄉的,迫於無奈之下,也只有讓災民去他們想去的地方了。」王安石無可奈何的說道:「桑公子莫以為朝廷坐視不理,從各地調糧往京師、受災州郡的文書,催糧的官員,早就出發了。不過這種事情,歸根到底,卻只能等待老天爺下雨。」 桑充國搖了搖頭,對王安石說道:「相公,學生雖然沒有良策,但是卻相信,肯定有一個辦法存在的,只不過學生想不到罷了。」他立時想到了石越,也許石越應當有辦法吧? 王安石輕輕搖頭,悠悠說道:「如果石子明在,不知道是否有良方?」二人默默望著東方許久,好一陣子,王安石才說道:「桑公子,我會通知開封府給白水潭五千石糧食,或者可以多支持幾天。」 桑充國萬萬沒想到王安石會送糧食給白水潭,雖然五千石糧食的確不夠幾天用的,但是卻總是聊勝於無,連忙謝道:「充國替災民們謝謝相公。」 王安石微微苦笑,「災民們便是罵我,也沒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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