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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素繯原想開口相勸,想到劉宇軒都特意退避了開去,再想想崔夙的脾氣,她也只能怏怏作罷。等到崔夙進門,她一瞬間把全身功力都提聚了起來,只想著關鍵時刻能夠奮力一拼,孰料此時腰間頸間忽然一麻,好容易提起來地功力竟忽然如潮水般退去,想要再提起半點也是難能。全身上下只存著一種懶洋洋的味道,卻異常舒服。

  瞥見胡庸向她微微一笑,隨即跨入了門檻。又反手掩上了房門,她只覺得又氣又急。但卻沒有任何辦法。雖說身後還有幾個鐵衛和護衛。但是,她卻沒有一絲一毫地安全感。

  這個世界上。永遠只有自己的實力才是最可靠的!

  一進暖閣,崔夙第一個瞧見的不是正對門口的徐瑩,而是那邊椅子上坐著地男人。儘管他戴著銀假面,頭臉什麼都看不清楚,但她還是直覺地認為,那就是她要找的人。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徐瑩便忽然失聲驚呼道:「師傅!」崔夙從來沒有在徐瑩臉上看到過那麼豐富的表情,那一聲驚呼中,流露出的不止是茫然和驚愕,更多的還有手足無措和欣喜若狂。見徐瑩忽然沖上前來,她乾脆讓開了一步,然而,對方卻忽然在離著胡庸還有數步遠的地方跪了下來,隨即重重磕下頭去。

  「傻瓜,我們師徒倆還用得著這套麼!」胡庸倏然踏前一步,一把將徐瑩拉了起來,愛憐地在她肩膀上拍了兩下,「這許多年還是老樣子,看來我那點醫術你沒有白學!好了,這邊就留給他們兩個,我們上外頭說話!」

  他說著便拽住了徐瑩的胳膊,不由分說地雙雙出門,關門的時候卻忽然沖著崔夙喝道:「長公主,人各有苦處,都有不得已,得饒人處且饒人!」

  什麼叫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個人用得著她饒麼?

  崔夙心裡猛地生出一股極度的不平,一雙眼睛更是死死地盯著那銀面具,倘若目光可以殺人,她地目光早就透過那面具,把那個人割得體無完膚。多少年的盼望,多少年的怨恨,她一直都想找到一個宣洩口,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而這些天來,她最最焦頭爛額地原因,居然也是因為這個人,因為這個也許是她父親的人!

  「為什麼不摘下你地面具?」她陡地提高了聲音,幾乎是竭盡全力才把自己地聲音收攝在了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難道你連讓我看一眼臉地勇氣都沒有麼?」

  坐在椅子上的陳非驚緩緩站了起來,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崔夙,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那咄咄逼人的質問。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苦笑出聲,伸手去摘臉上的面具和那斗篷時,忽然用緩慢而低沉的語調解釋道:「我不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的臉,只是,你看到了也許會不相信。」

  崔夙聞言,面上卻多了幾分譏誚,然而,等到那張銀面具徹底拿去,她卻不禁呆了一呆。她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張憔悴蒼白的臉,會看到一頭花白的頭髮,然後,那個人會對她解釋因為傷感娘親的去世,所以方才不敢見她……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光禿禿的頭上,赫然是幾個戒疤!

  「其實,你是見過我的,只是隔著門,只能聽到我的聲音。你還記得我當日給你的一句謁語麼?菩提無樹,心有塵埃……我在佛門那麼多年,心中這一點執念又何曾去掉過?」

  不可能,這不可能!

  崔夙猛地後退了三步,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想當初她第一回代替太皇太后去雲翔禪寺上香的時候,就曾經隔著大門和那位靜明大師交談過,更是佩服其數十年如一日用鮮血抄寫經書的勇氣,更佩服其精深的佛理。即便是不信神佛的她,卻幾乎隔幾次就會和他交談,仿佛每一次都能使內心平靜下來。

  那個青燈古佛恪守清規侍奉佛祖的人,居然是她的父親?她一刹那竟有一種仰天狂笑的衝動,老天爺,你實在太會開玩笑了!

  第四十六章 步步為營

  「王爺……」

  看著對面的賈越峰,李明澤的目光不禁在那肥肉上停留了許久,最終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雙鞋子上的泥土,心中想到了一個很是荒謬的問題——這個飽食終日養尊處優的胖子,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走過路了?

  「老賈,這一趟出城只怕是吃了不少苦頭吧?」他瀟灑地一合手中扇子,笑容可掬地問道,「可曾遇到人留難?」

  「那倒沒有!」

  雖然天不怎麼熱,但賈越峰還是滿頭冒汗,後背更是濕漉漉的,只是斜簽著身子坐在李明澤對面,他是想擦汗卻又不敢,畢竟,眼下這位不是當年誰都看不上的編管郡王了。看李明澤如今的架勢,分明是已經掌握了南大營,倘若北疆那一頭真的也解決了……他死命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的興奮怎麼也掩不住。

  當初投下的賭注眼看很有可能是十倍百倍的收益,他怎麼能夠不喜?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可不能學呂不韋。呂不韋野心太大,弄到最後把自己的性命都搭進去了,名聲再大也是白搭。至於他只要能夠撈個一官半職,讓子孫後代能夠不被人視作操持賤業的商人,有個爵位恩蔭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那也就行了。

  「王爺,京城裡頭早些天就亂套了。先是缺糧,幾家米行關門,還有些被人搶了;然後就是魯王忽然瘋了,前天甚至傳來消息說他死了;這還不算,陳相爺忽然之間得了失語症……咳,聽說侍衛親軍司的人乾脆連朱雀大街也封了。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總而言之,人人都說京城中是多事之秋,只怕長公主也焦頭爛額了……」

  李明澤雖說在京城也有暗哨,但很多消息也是隻言片語地傳來,並不是十分清楚。因此對於賈越峰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他並沒有阻止,而是細細聽著,只是在個別的地方打斷或是盤問一下。一盞茶功夫下來,他已經是對局勢有了不少把握。但心中的疑慮卻久久未去。

  太皇太后莫名其妙地痊癒,又莫名其妙地不見蹤影,這其中古怪中透著蹊蹺,如果他沒有料錯,恐怕她那位祖母是過世了,只留著一些手段給崔夙清除部分不安定因素。至於亂七八糟的缺糧風波,甚至是他那位伯父魯王地死,則很有些值得商榷了。如今剩下的人物數來數去就只有那麼幾個,還有誰夠資格跳出來做對?

  群魔亂舞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如今是強者為王地時代!

  他在心裡冷笑一聲,旋即很是滿意地朝賈越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你還能出來,很是不容易。你就呆在這裡不用回去了。至於你家裡的人也不用操心,我在京城還有幾個人。足夠保護他們。坐觀其變地日子也不長了。你只需等幾天就會有好消息。」

  賈越峰聞言自然是大喜過望,慌忙站起身深深一揖道:「那我就恭喜王爺馬到功成!」

  李明澤含笑目送賈越峰離開。然後便拿起剛剛失而復得的東西,鄭而重之地放進了懷中,那笑容旋即無影無蹤。馬到功成哪有那麼容易!他在北疆看似八面風光,其實真的是險之又險,只要有一丁點差錯,那麼就不止是功虧一簣,而是連命都沒有了。好在,他終於還是成功了,更收穫了一個不可多得的盟友。

  他正尋思該如何利用京城的局勢,外頭簾子一掀,李方疾步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火漆封口地信函:「王爺,這是北大營差人送過來的。雖說是送給榮大人的,但榮大人說不敢擅專,所以讓我先拿給王爺,他人還在外面等著。」

  李明澤幾乎一下子把所有雜念都趕了出去,跳起來接過那信,三兩下拆開之後,臉上頓時露出了青中帶白的表情。怔怔站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王爺!」

  李方跟著李明澤的年限也不短了,除了感情上的牽扯,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主兒露出如此失態的表情,心下不禁暗奇。聯想到出了白馬驛便分道揚鑣的田菁,他忽然有了一個極為瘋狂的念頭,但轉瞬卻又將其否定了。畢竟,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容易而又十全十美地事?

  李明澤笑夠了,這才笑容滿面地吩咐道:「讓他進來,這樣的大好消息,他怎麼能夠不知道?省得他成天擔驚受怕,惟恐我害了他!」

  對於這種說法,李方雖然萬分好奇,卻沒有多問,出去把榮慶請進來之後,他正欲退出,卻被李明澤一口叫住了。

  「方叔,你不用避開,不妨一起聽聽這好消息。」李明澤瞥了一眼那邊若無其事的榮慶,怎會不知道這表情是刻意維持出來地,頓時微微一笑,屈指彈了彈這封信,「這是北大營統領莫聆風送來的,同意站在我這一邊。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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