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夙夜宮聲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要是他能夠再聰明一些,要是他能夠有些警惕心,那麼,就不至於落到後來的田地,更不會眼睜睜看著琬兒嫁給那個畜牲!什麼兒子,什麼娘親,說來說去,那個老太婆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只是因為那個畜牲的父親可用,所以才下嫁琬兒用來籠絡而已!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面具,鄭而重之地戴在了臉上。面具是用銀子鑄造的,和當初他第一次帶琬兒偷偷溜到大街上戴的那個面具一模一樣,他憑著所有的記憶,一點點親自打造出了這件珍寶,更在上面傾注了自己無窮無盡的愛意。每逢將它戴在臉上的時候,他便會感到一種溫柔的觸感,仿佛那個明麗的身影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大哥,就要到慈壽宮了!」

  旁邊地提醒讓陳非驚從回憶中晃過了神,遠遠眺望著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宮殿.,他的嘴裡忽然發出了一聲難聽地磔磔笑聲,猶如夜梟一般刺耳。伴著他左右的兩個漢子齊齊停住了腳步,彼此對視一眼方才跟了上去。心中無不充滿了驚疑和擔憂。

  事情已經走到這麼一步,希望他們敬若神明地這位大哥不要再發瘋就好!

  三人在慈壽宮前不遠處一動不動地佇立著。往日每一刻鐘就巡行一次的侍衛似乎忘卻了慈壽宮這塊地方,周圍許久都沒有任何一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寂靜。慈壽宮中亦是一片寂靜,仿佛一座死城似的沒有任何人進出,看上去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此時。那個矮胖漢子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哥,裡頭會不會有詐?」

  另一個瘦瘦的年輕人也同時嘀咕道:「我在這裡混了那麼久,就聽人家把這個老太婆吹得神乎其神地,別是故意設好了圈套等我們鑽吧?」

  「她就真是神仙,這次我也非得鬥她一鬥!該佈置的我都已經佈置好了,我可不像李隆符那個傻瓜,帶著幾個人就敢幹逼宮的事。如今小丫頭已經中了我的調虎離山之計,只怕還在那裡琢磨李隆昌是怎麼死的,至於那個姓劉的則在她身邊陪著。五內所都已經被我牢牢把持了,還怕什麼有的沒的?我爹當初雖然死的早,可還是給我留下了不少人脈。老太婆。要怪就怪你這些年只知道耍弄那些手段!」

  他冷冷迸出了一句話,旋即便大步朝慈壽宮大門走去。見此情景。那兩個漢子只能緊緊跟上。眼睛不住往四周瞟,找尋著萬一有所閃失可能用來逃遁地後路。

  進了那扇門。立刻便有一個中年太監迎了上來,滿臉堆笑地行禮之後便低聲嘀咕道:「奴才已經按照大公子的吩咐,把能支使出去的人都支使出去了,餘下地人被小人鎖在偏殿的一個屋子裡,已經點起了安神香,大約就是天塌下來他們也暫時沒法醒過來。如今就只有暖閣中奴才沒法進去,但想必以大公子地本事,必定手到擒來!」

  這下子,兩個漢子再也難以掩飾心頭震驚,這慈壽宮可以稱得上是鐵桶一般水潑不進地地方,居然也能讓這一位安下坐探!而陳非驚對此卻只是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解釋道:「老太婆疑心病太重,這裡用的大多是家中舊僕引見進來地人。我爹好歹也是當初的家長,這些人心向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一面說一面自顧自地往暖閣行去,走到門口卻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大笑著推開了門:「姑姑,你不孝的侄兒來探望你了!」

  諾大的暖閣中只坐著徐瑩一個人,見到有人進來,她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卻沒露出多少驚詫的表情,仿佛是早就料到有這一遭。她定睛打量著面前這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心中想起了昔日那幾次見面,心中不禁有一種奇妙的感受。

  「陳大公子,真是久違了。」

  對於徐瑩的鎮定,陳非驚心中微微一驚,但旋即又恢復了胸有成竹。先帝李隆運只是策劃了短短三年,而他卻不一樣,自打當初那一天開始,他就在無時不刻地尋覓復仇良機,甚至在北疆找到了一個盟友。要不是因為女兒身邊的那個丫頭,他甚至動過引契丹人入中原的念頭。

  家都早已沒有了,國又算得了什麼!他父親當初為了家國馬革裹屍命喪沙場,結果又如何,家裡的妻兒就為此過上好日子了嗎?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公理,只有強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徐尚宮,多年不見,你還是和當初一個樣子。」他的口氣中夾帶著幾許譏誚,但表情卻被面具死死遮住沒有露出毫分,「為我那位姑姑鞍前馬後勞頓了那麼多年,她怎麼就沒給你一個名分?不管是封號或是誥命,總得表示表示吧?嘖嘖,單單憑你前後幫她廢了兩個皇帝,又逼死了一個皇帝,你這功勞可是空前絕後的!」

  徐瑩冷笑一聲,寸步不讓地回擊道:「陳大公子過獎了,前兩次廢帝固然是我徐瑩的功勞,但先帝的死,似乎是令千金力挽狂瀾的緣故吧?」

  令千金三個字終於擊中了陳非驚的軟肋,雖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臉,但他的胸口還是劇烈起伏了一陣,最後雖然成功遏制了怒氣,但雙拳已經是捏得哢嚓作響。

  然而,徐瑩仿佛仍然沒有撩撥夠,忽然笑著又增加了一句:「也是,陳大公子今天能夠出現在這裡,想必早就不把令千金當一回事了。能夠狠心到丟下自己的女兒,天底下還能有哪個爹爹比陳大公子你更無情無義?」

  第二十七章 飄然而至

  要說天下眼睛最毒的人,第一得屬酒樓飯莊的店小二,至於這第二,則得屬城門口的軍漢。這些軍士往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守在城門口,每日裡見到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說分辨貴賤,至少也有八分準頭。因此往日落腰包的私財雖多,卻沒幾個會鬧出真正的大事。

  由於上頭剛剛下令十二門盤查,因此金光門的一應軍士少不得打起了十萬分精神一一搜查,唯恐將可疑人放了出去。自然,遇著大姑娘小媳婦要進城或是出城的,他們也免不了揩油幾分,無論進出都得花上好一會功夫。如此一來,等著進城或是出城的人怨聲載道不說,更有人迸出了一些難聽話。

  「成天這麼折騰,遲早把江山給折騰沒了!」

  「就是,不把心思放在那些人身上,盤查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有什麼用!聽說那位楚王殿下可是已經在北疆收攏了軍馬,不日就要打回京城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守門的軍士無一不是耳朵最尖的,當下便有人回身喝道:「是誰胡說八道,出來!」

  一聲吆喝之後,候著進門的百姓自然是鴉雀無聲,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承認。可是,遇到這樣的大事,誰敢不盡心竭力,當下為首的軍士大手一招,便有幾十個佩刀衛士呼啦啦沖了上來,把那群百姓圍了個嚴嚴實實。

  眼看著別人的手都已經放在了佩刀柄上,百姓們方才慌張了起來,幾個膽小的難免互相指認攀咬,局勢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隨著一群軍士的佩刀漸漸出鞘,也不知是誰嚷嚷了一聲:「不好了。殺人了!」

  這一聲嚷嚷無疑猶如在滾燙的油鍋裡澆了一瓢水,一時間,整個人群都炸開了鍋。不明就裡地人紛紛朝四下沖去,挑擔子的人捨下了擔子。拿包袱的人丟下了包袱,一時間,竟是人人都只顧著逃命,渾然忘了其他。雖說軍士們用刀背拼命驅趕著人群,無奈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們又不敢真正開了殺戒,因此等到最後彈壓了事變之後,早就有一小半人不知去了哪裡。

  遇上這種景況,軍士們自然是只能自認倒黴,一面把這群暴亂地百姓驅趕到一處,一面讓人飛報侍衛親軍司,結果自然是讓劉成大為震怒。

  然而,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旁人的震怒自然是無法影響那些渾水摸魚溜進城地人。這其中。一個身穿藍袍的中年人最是優哉遊哉,別人恨不得多生一條腿跑得快些,他卻自顧自地慢悠悠走路。到了最後。就連巡行衛士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徑直四下裡尋找那些逃竄進城的人。

  終於。他在一家客棧地門口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上頭的四個字。便彈了彈衣角走了進去。此時,立刻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但一看他渾身上下流露出的窮酸氣,登時皺起了眉頭,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客官可是要投宿?」

  藍袍中年人微微頷首,伸出一個手指頭晃了晃,這才瀟灑地聳了聳肩:「一間上房,一桌八珍席,外加什錦果盤一個,再來一桶熱水洗浴,順便去成衣鋪買一套衣服,叫一個人給我刮臉。明兒一早,再給我雇上一頂轎子,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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