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夙夜宮聲 | 上頁 下頁
一三一


  但這麼多天好容易就只有這麼一丁點線索,若是不去查證一下,她實在是難以安心。橫豎那宅院也是在京城之中,花些力氣應該就能有結果,最多不過白忙活一趟!

  想到這裡,她立刻將畫重新放好,急匆匆地打開了房門。這房門一打開,她幾乎和外頭的那個人撞了個滿懷。兩相一對視,她不禁愣了一愣。

  「素繯!」

  「蕭姐姐!」

  兩人雖然見面的機會不多,但一直都有些惺惺相惜,此時同時一愣之後不覺都笑了起來。蕭馥便先把人迎了進來坐下,這才問道:「你一個大忙人,怎麼今天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忙什麼,我如今連太皇太后也見不著!」雖然平素不是喜歡抱怨的人,但素繯還是禁不住埋怨開了,「太皇太后自從病好了之後,怪事就愈發多了,慈壽宮聽說如今是雞飛狗跳的,也只有徐大人能夠天天若無其事地呆在那裡!就連長公主都似乎不受待見,何況是我!」

  蕭馥本來就覺著事情不對勁,此時此刻更是心頭疑惑。見四周沒有外人,她遂低聲問道:「你一直都在太皇太后身邊伺候,難道也像民間那些沒見識的人那樣認為太皇太后是假病?」

  「這……」

  素繯一下子猶豫了,過了老半天,她方才很不確定地說:「我當初服侍過太皇太后好多回,那種樣子應該不是裝出來的。可是,太皇太后的異態又怎麼解釋?」

  「必定是有人設計!」蕭馥霍地站了起來,心中有了七八成的計較。見素繯仍然面露躊躇,她便一把將人拉了起來,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你可是堂堂鐵衛之首,要是連你也沒了分寸,別人怎麼辦?好了,先不說這個,我這裡有一件要緊事須得你幫忙,你且聽我說!」

  夜晚的京城一片安靜,除了巡街衛士的腳步聲之外,就只有那象徵著時刻的更鼓聲。雖說自忖不會驚動那些衛士,但素繯還是先去了一趟侍衛親軍司,向劉成說明情由討了一道手令,這才帶著兩個鐵衛一身輕裝前往蕭馥提到的那座宅子。

  宅院早就荒廢了,她進去的時候只驚起了幾隻宿鳥。昔日雕樑畫棟,如今不過是殘垣斷壁,只有那棵樹依舊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顯得格外蕭條。

  「確定是這裡?」

  「回稟大人,不會有錯。據報,這裡荒廢已經有好些年了,自打當初那家人搬走後就一直空關著。聽說鬧過鬼,所以沒人敢住,就連乞丐都避著走!」

  雖說當鐵衛的全都不避鬼神,但是三更半夜造訪一間遠近聞名的鬼屋,兩個男人還是有些心驚膽戰。見素繯二話不說就上樹查看,兩人不覺露出了驚異的眼神,隨即掩在了一邊望風。

  大約是素繯上樹鬧出了動靜,不多時,不遠處已經是傾頹不堪的屋子忽然冒出了一團綠火,緊接著,一個白影便裹挾著那綠火跳了出來,那情形端的是詭異絕倫。躲在樹後廢墟中的兩個鐵衛對視一眼,強自打精神按兵不動,心中卻已經是連連打鼓。

  素繯早就看到了那團白影,卻沒有多少害怕。早在當初遭人虐待向老天申訴卻求告無門的時候,她就把對神佛的敬畏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更不用說如今這明顯就像是裝神弄鬼的玩意兒。看到白影綠火越來越近,她忽然點燃了手中的火摺子,將其和飛鏢裹在一起擲了出去。

  那飛鏢一射中白影就立刻熊熊燃燒了起來,不一會兒,地上就留下了一地灰燼,哪裡還看得出半點陰森可怖。此時此刻,底下兩個鐵衛方才如夢初醒,聽得上頭素繯的命令,他們立刻雙雙撲進了那廢墟之中。

  聽到廢墟中傳來陣陣叱喝,不一會兒又歸於平靜,素繯不禁露出了笑容。由於她沒有很多時間隨田菁習練,因此這武藝上頭不過得了一半真傳,比不上那些拼殺已久的鐵衛。今天晚上,她就特地挑選了兩個身手絕佳的,這回果然派上了用場。

  她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就見兩個人揪著一個蓬頭垢面的老漢奔了出來。其中一人放下了手,這才恨恨地稟報說:「大人,這就是那個作祟的傢伙。屬下在裡面還發現了不少裝神弄鬼的東西。這所謂的鬼宅,必定也是他搞的鬼!」

  那蓬頭垢面的老漢原本還只是默不作聲,聽到這稱呼,眼睛中頓時冒出了寒光,幾乎跳了起來。素繯見情形有異,喝令兩人制住了他,這才重新在大樹底下轉了一圈。見實在看不出名堂,她忽然心中一動,回轉之後故意自言自語了起來。

  「我回去告訴蕭姐姐,她家裡當年留的東西不在這裡,也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話音剛落,老漢忽然又狂躁了起來,兩個鐵衛怎麼也按他不住。但他卻只是在那裡扭動著身體,旁的一句話都沒有。素繯先是一陣奇怪,待到看清那張嘴中赫然只有半截舌頭時,腦際忽然一震,立刻改變了主意。

  聽素繯說並無收穫,蕭馥原本有些失望,等到聽說帶了一個啞巴回來,她便有些詫異了。待到見得人,她只覺依稀有些面熟。最後,還是對方臉上的那顆痣讓她想起了一段往事,不禁脫口而出道:「你是錦叔?」

  一聲錦叔讓那啞巴老漢再次激動了起來,就這樣對暗號似的足足問了老半天,蕭馥終於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立刻出門叫來了素繯,連珠炮似的吩咐了幾句。

  晚間,宣政殿中的崔夙就拿到了一本泛黃的簿子。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她只覺得心中直冒涼氣,末了竟忍不住站了起來,臉上說不出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不過是十年二十年前的舊賬,但記載得已經相當驚人——下至尋常隊正,上至千戶指揮使乃至都統,都曾經和蕭家有過銀錢上的往來。少則五六千兩,多則十萬兩,更有甚者即使離任還在運用自己的影響力往北疆安插各種人。

  如果照著簿子上的記載,那些如今聲名赫赫的老將,竟是有不少該上斷頭臺的。

  「該死,實在是該死!」

  崔夙低聲罵了兩句,卻知道如今就算是手持證據也於事無補。畢竟,蕭家剩下的人已經只有蕭馥一個了,若是真正追究起來,倒是她的處境更尷尬些。好在上頭不止這些賬目,還有一些不肯接受賄賂的將領名字。如此一來,她至少還知道,有哪些人可用。

  「這一次你和蕭馥都立了大功!」

  素繯一直默默侍立在側,冷不丁聽見這一聲,慌忙欠身謙遜,卻不料還未低下身去就被崔夙扶了起來,這下子方才真正詫異了。

  「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別說外頭事情多,就是宮裡也多有勞動你的地方。菁姨不在,我能信得過的人不多。劉宇軒畢竟是男子,再說目標太大,很多事情上不便出面。」雖說心下懷疑已深,但崔夙還是字斟句酌地選擇著說辭,最後還是決定直截了當:「總而言之,你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牢牢盯住慈壽宮的舉動!」

  「啊!」

  儘管素繯自己也對最近的局勢有些迷惑不解,但從崔夙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然而,還沒等她開口相詢,下一波的衝擊就接踵而來。

  「太皇太后于我有撫養之恩、教導之義,不論是出了什麼事,我都不會違逆她的意思。但如今的情形不一樣,你所看到的前頭那些事不過是表面,無論是責備抑或其他,我都不會有怨言。但是,慈壽宮最近的情形有些反常,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素繯本就是聰明絕頂的人,聯想到太皇太后屢次提起崔夙時的反應,她旋即恍然大悟。可若是這樣,崔夙為何要她盯住慈壽宮,難不成還能有人左右太皇太后的心意不成?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隨即而來的那種可能性頓時讓她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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