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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胡說什麼呢,王孫。王孫如今頂個屁用?」一個稍稍年輕,形容邋遢的軍士懶洋洋地撇了撇嘴,滿臉不屑地反駁道。「如今太后主政,被安置各地地宗室還少麼?不說別人。當年江東王和臨江王離京的時候我去護送過,那個形容枯槁,那個衣衫襤褸,要說是王孫,估計別人還不信!要我說……那人定然是哪家重臣府上的幕僚,雲大人畢竟是副統領,京城如今有變,他地態度也是至關緊要的。」「咳,雲大人平時就是一和稀泥地,他說話頂個屁用,那邊幾廂的都指揮使一旦鬧騰起來,他還不是繼續當和事佬!」

  正當其他幾個軍士也躍躍欲試準備發表自己意見的時候,後頭突然傳來了一聲暴喝:「全都吃飽了撐著。這些事情是你們能管的麼?沒事的全都滾去睡覺,有事地趕緊去點卯,若是讓我看見你們還在這裡磨牙。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

  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那些個軍士頓時猶如蔫了半截的青菜。一個個垂頭喪氣地溜了個乾淨。而那都頭在喝止了他們之後。走遠幾步卻深深歎了一口氣。若是統領勞明諾還在,興許還能鎮壓一下局勢。現如今只要一個火星就要出大亂子,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麼?此時此刻,雲富楊的主帳中同樣是陰雲籠罩。作為南大營的兩個副統領之一,他一向保持低調,往日也就是協助勞明諾處理一下公事,其他的時間全都花在了和稀泥上。而正因為如此,南大營四廂的都指揮使各自不合,卻個個和他關係不錯,因此他這沒有實權地副統領倒沒有尋常軍士認為的那樣窩囊。

  可是,當著面前這個黑衣人的面,往日調停裕如地他卻已經很有些招架不住,額頭上更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認為做得十分隱秘地那些勾當,居然被對方摸得清清楚楚,就連時間地點人物都一點不差。可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用得著別人如此費心?

  由於對方拿地是侍衛親軍司的印信,因此他已經把人當作了範志明地手下,而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範志明是出了名的對太后忠心耿耿,這一次封鎖十二門更是出自其手筆,這種時候派人來找自己,莫非是想要造反?可是,范志明可是太監出身,這殘缺不全的一個閹宦,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吧?

  「閣下究竟想要我幹什麼?」

  「很簡單,明日晚上,請雲大人將四廂都指揮使全部請過來喝酒,就這麼簡單。」

  雲富楊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哪裡會相信這樣的鬼話,心裡早就泛起了嘀咕,甚至考慮起先行答應,到時候再派人消除後患的可能。他好歹還是個副統領,手下幾十號親兵還是有的,到時候再加上一營人馬,他就不信對方能夠飛出自己的手

  「雲大人,你莫要忘了,你的妻子兒女可是在京城。如今京城十二門緊閉,要想往來其中,得靠什麼人點頭,雲大人不會不知道吧?再說了,清算叛逆總歸是要死人的,到時候若有什麼意外……」

  「你,你!」雲富楊此時方才真正氣急敗壞了起來,恨不得立刻召喚親兵進來把這些人剁個粉碎。好在他終究還有些理智,把怒氣壓了又壓,這才惡狠狠地問道:「我依照你的話明天把人都請過來,不過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你休拿我家小來威脅我,若是到時候出了紕漏,他們說不定也是一個死,就連我也難保性命。既然左右都是一個死字,我還不如把你留下!」

  那黑衣人不禁驚詫于雲富楊的警醒,只是,他此番有備而來,自然不會被這區區幾句話嚇倒。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橫豎他手中有足夠的籌碼,雲富楊一個區區不得志的副統領,又怎麼可能會死忠到那種地步?

  「雲大人,我要幹什麼你不用管。但是,倘若你幫了我這一次,到時候還能再出一把力,那麼,將來你就不是區區一個副統領了。北疆和西邊都還有好幾個肥缺空著,南大營就這麼一點出息,除了靠近京畿之外,其他的哪裡比得上地方?要知道,你如今可是副職,上頭有人壓著,下頭有人不服,還不若謀一個封疆肥缺,到時候自己做主豈不痛快?」

  雲富楊聞言心中狂跳,一直以來,他想的就是有朝一日獨擋一面,但可氣的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兵部那些大老爺似乎全都熟視無睹,十幾年下來竟然全都是副職,而且還不是第一副職,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就窩了滿肚子的火。然而,利益當前,他終究還有最後一絲冷靜,使勁掐了掐手心,他便沉聲問道:「你不過是範志明的手下,我怎知道你不是在信口開河?」

  黑衣人走上前一步,卻在雲富楊戒備地準備拔出兵器之前,將手中一個卷軸遞了過去:「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就知道我為何有那樣的把握了。」

  雲富楊仍舊不敢盡信,退後一步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入目的第一眼就讓他神情大變。那個鮮紅的印章他看見了,然後,最最重要的還是上面那一行字,那一行他期盼了無數次的事。幾乎是一瞬間,他就下定了決心,既然有人願意出這樣的價錢,那他為什麼不肯賣?

  這個世界上,沒有東西是不能賣的!

  第四十二章 信義無價

  金順坊郡主府。

  一連幾天的緊張局勢讓郡主府上下籠罩在一片恐慌的氣氛中,官兵嚴密的封鎖讓府中的人就連出門採買都要受到嚴格限制。每次廚子老王出去買菜時,都有兩個虎視眈眈的軍士跟從,他從最初的膽戰心驚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不過花了三天功夫而已。這一日,採買回來的老王剛進廚房沒多久便滿面驚慌地跑了出來,先是找到了吳萬才,然後吳萬才又陪著他來找蕭馥。而問題的焦點,便在於老王在洗菜的時候,在魚腹中找到了一顆密封的蠟丸。

  蕭馥掂了掂手中的蠟丸,眉頭皺成了一團。她雖說如今差不多就是郡主府的總管,但是畢竟跟著崔夙的時間不長,而很多隱秘的事情她是根本不知道的。她知道的也就是明面上的那些消息,什麼郡主是太后最寵愛的外孫女,什麼朝中重臣也要看郡主臉色,什麼兩位王爺都是郡主出力方才召回的……可是,她唯獨不知道,崔夙究竟在外頭有什麼樣的實力。

  眼下自然是最好的機會,但是。若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將來崔夙回來,是否會翻臉不認人?這並不是什麼好笑地事。哪個人沒有自己的隱私,崔夙既然沒有告訴她。那麼,就必定有應當的理由,她是不是該把東西暫時留著?

  吳萬才卻已經心急如焚,此刻見蕭馥拿著蠟丸左右端詳,他連忙催問道:「蕭姑娘……這既然是別人輾轉放進去地,還是儘快看看吧,說不定就有郡主的消息?」

  「郡主人在靈山寺,哪裡會通過這種渠道送消息回來?」蕭馥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就怕是別人變著法子用了圈套,目地就是讓我們上當。如今劉大人跟隨郡主身邊,而沉香也不在京城,我們這府中的人頂個什麼用,能給郡主幫什麼忙。不添亂就好了!」

  吳萬才聞言不免有些不得勁,須知他進郡主府之後,確實沒多大用場。就連總管的位子也拱手讓人。但從心底來說,他還是認為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昔日在宮內局的時候。他沒少聽說哪家王公打死了府中下人。或是當家主母淩虐家裡丫頭的,可崔夙除了上次因為僕人收受了別人地錢而動用了家法。其他的時候從來都沒有發過脾氣,這樣的主子如今可是很難找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咬咬牙道:「蕭姑娘,事急從權,如果如今還顧慮這麼多,要是真的錯過什麼就來不及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別人若是設圈套給你鑽,你還會不知道麼?」

  經過這麼些天,蕭馥已經看透了吳萬才的為人,雖然平庸卻還算忠心耿耿,因此她往日並不駁他的面子。而此刻吳萬才說的話也不算沒有道理,沉吟良久,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便從後頭地書架上拿出了一把裁紙

  她小心翼翼地將蠟丸封皮切開,伸手清理掉碎屑,很快就透開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絲帛。絲帛上頭用炭筆寫著寥寥幾行字,末了還有一方清晰可辨的小印。只是第一眼,她便認出了上頭地字跡,不是別人,正是崔夙。

  「蕭姑娘……「是郡主。」見吳萬才滿臉驚喜,蕭馥便把絲帛遞了過去,絲毫沒有忌諱。「郡主在外頭一切都好,這是托人送進來的,讓府中眾人不用操心。老吳,你也該看到了,今後別一天到晚苦著臉,讓別人看著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郡主安好我就放心了。」吳萬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將絲帛遞還給了蕭馥,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畢竟主僕一場,郡主又是好人,如今出了這麼大亂子,我當然擔心。外頭還有事情,蕭姑娘你忙吧,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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