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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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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是不是太后狀況不好?」 聽沉香這麼問,崔夙只是搖頭苦笑。事實上,見到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每個人大概都會得到同樣的答案。而以這個郡主府人員混雜的情況來看,只怕不消一日,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京城,成為無數人密議的中心話題。 今日在見過皇帝、皇后、臨江王、江東王之後,太后獨獨將她留了下來,而那些吩咐亦只有她一個人曉得,就連徐瑩也被遣開了去! 直到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崔夙才冷笑一聲道:「今日太醫院正副院使因為診病不合太后心意,全都被罷了官職。那幾個都是從先帝開始就留任的老人了,醫術秉性全都很難挑出錯來。別說太后,就是別家王侯,往往也喜歡召他們診斷。如今說免就免了,起用的那個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明日這個消息一傳揚開來,只怕京城立刻便會出現一位新貴。」 雖說不知道崔夙因何緣故提起這個,沉香還是感到心頭咯噔一下,最後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太后年紀大了,有時候做事自然便由著心意一些。」 「沉香,你錯了。」崔夙見沉香詫異地望著自己,嘴角那一絲笑容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院使和幾個副使都是醫道高手,等閒絕對不會觸了太后的黴頭,更不用說院使沈零還曾經多次救過先皇。所以說,太后罷斥他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為了保全他們!」 「保全?」沉香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良久,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深深的恐懼。疑心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那個權握天下的太后,怎麼還能夠高枕安眠? 崔夙一眼就看出了沉香的所思所想,面上流露出了一絲無奈。據徐瑩所說,太后如今每晚只能睡兩個時辰不到,其餘的時間根本難以合眼,長此以往,自然難以支撐。而陳蕪舟那道奏摺不過是導火索——這位太后的娘家遠親,居然不知好歹地上書,請封魏國公陳誠安為王! 異姓不得封王,這是前朝定下的規矩。而本朝雖然沒有援引前朝成例,曾經封過幾位異姓郡王,但都是有名無實的虛銜。可是,魏國公陳誠安不同,他是太后的弟弟。而且陳氏一族官至三品以上的超過十人,個個手中都掌握著不小的實權。如果算上那些在外出任地方官的陳氏遠親,只怕數目還會更龐大。這還是太后竭力控制的結果。 這情況歸根結底全都是出自先帝。先帝即位的時候經過了奪嫡之亂,兄弟幾乎凋零殆盡,更信不過那些宗室皇親,便從士族旁支以及禁軍軍官之中扶持了一些人,太后的母家陳氏便在其中。雖然太后最終入主中宮,但是兩位兄長卻死在別人的陰謀詭計之下。正因為如此,如今的魏國公陳誠安就得到了先帝和太后的額外恩寵,府中甚至有先帝御賜丹書鐵卷! 這樣的恩寵,這樣的門庭,居然還要封王!那麼,等到太后百年之後,皇帝又該置陳家於何地? 「對了,你今日之行可還順利?」 「啊……奴婢見到了新平……」沉香話一出口便覺得失言,只是此時想要搪塞卻已經遲了,一顆心不由沉向了無底深淵。這樣的隱秘定然沒有幾人知曉,既然自己知道了,會不會…… 「看來你是見過他了。」崔夙微微點頭,卻沒有多少訝色,「知道了也好,不用我藏在心裡無處可說,你也能幫我分擔一二。你不用擔心,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我明日就去宮內局替你銷了簿子。」 沉香這才感到心中大石落地,感激涕零自不用說。眼看這夜色已深,她正想服侍崔夙就寢,突然想起了剛剛丫鬟通報的另一件大事,連忙提醒道:「郡主,聽說今日宮內局掌令來過了。說是當初郡主喬遷的時候他沒來得及道賀,所以這次補送了十匹雕紋錦,十匹纏花緞,還說府中這點人手不夠,改日再挑十個二十個送來。」 「宮內局的人我一個也不要!」一想到今天那檔子事,再看看前院那些個奴顏婢膝的下人,崔夙更是滿心惱火,便把心中早就準備好的主意拋了出來。「沉香,明日我替你銷了名號之後,我讓秦達護送你回鄉一趟。京城的人市全都是烏煙瘴氣的不可靠,你從家鄉給我買一些人回來。人小一些沒關係,可以慢慢調教,但有一點,人一定要可靠!」 這種重大的事情,崔夙居然完全交給了自己! 沉香滿心的不可思議,但看著崔夙沉靜的眼睛,她漸漸明白這不是開玩笑,思量再三便重重點了點頭:「郡主放心,奴婢定不負託付!」 下午的太康院漸漸有了些生氣,但大門卻依舊緊閉著。只有太陽落山黃昏來臨,這裡才會掛起第一盞迎客的燈籠,這也是長樂坊所有青樓的規矩。至於下午,各家姑娘幾乎都用來接待從後門進來偷歡的常客,當然,那纏頭銀子是少不了的。 「十一娘!」 十一娘正在當鏡描紅妝,猛地聽到這一聲喚,手中一抖,那胭脂頓時擦得多了。她隨手拿起旁邊的帕子擦乾淨了那些溢出的脂粉,沒好氣地轉頭罵道:「沒見我正忙麼,就是天塌下來也有高的人頂著!這還沒到晚上呢,就是有熟客也有其他姐妹,媽媽這時候找我做什麼!」 老鴇秦媚笑盈盈地進了房間,聽到這話頓時氣結。然而,太康院十三姝雖然聲名赫赫,卻沒一個及得上十一娘的紅火。這晚上前來尋歡作樂的一多半都是沖著十一娘的豔名而來,她自然不敢招惹了這棵搖錢樹,當下連忙賠笑道:「十一娘,今天來的可不是別人,是魏國公世子,說是專程來聽你的曲子!你就行行好去一趟吧,媽媽也不虧待你,另給你這個數!」 見秦媚晃了晃巴掌,十一娘不禁冷笑道:「五十兩?媽媽以為是在打發叫花子麼?」 「五百兩!」 這三個字一出口,十一娘登時面色一變,但轉而卻嘲笑道:「這麼說來,媽媽你只怕收了他不止一千兩吧?」 見秦媚尷尬地不再言語,她也不再多話,隨手拿起妝筆淡掃娥眉,便盈盈站了起來:「媽媽既然發了話,我自然不能不給臉面。不過,今晚那位羅公子那裡,可是要靠媽媽回圜了!」 換成別人如此討價還價,只怕秦媚立刻一個巴掌打過去,此時卻只得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咒駡不已。 怎奈十一娘在太康院的地位無人可比,兼且認識的達官貴人又都肯為她花銀子,她自然只能服軟。看著十一娘抱著琵琶出門,她便在心中暗自計算了起來。當初七娘出閣的時候,梳攏費就收了五千兩,如今也該好好算算十一娘這筆了。想當初東家只花了三百兩就買了這個丫頭,這樁買賣實在是賺得大了,就連她每月的抽成也收得手軟。 「陳公子!」 坐在主位的魏國公世子陳奉嘉一聽到這聲軟語,頓時連身子也酥了半邊,呆了半晌方才起身相迎:「十一娘,你還實在是難請!要不是我對你媽媽下了狠話,只怕是她還不肯放你出來見人!」 十一娘嫣然一笑,心中卻冷哼一聲——若不是這欲擒故縱之計,你陳大公子願意掏這麼多銀子聽一支小曲?她行過禮後,坐下微微閉目,手指輕輕一撥,一串美妙的音符立刻從指尖流轉了開來。 琴棋書畫被奉為女子四藝,其中並無琵琶。可但凡由教坊之中調教出來的女子,琵琶必定是一絕,而十一娘則是此中有數的高手。這一曲《臨江月》彈奏完,陳奉嘉不單單是顛倒迷醉,而且還露出了色授魂予的神情,恨不能立刻一親芳澤,右手便不安分地朝十一娘的玉腕抓去。 正當十一娘臉色一變想要發作時,外間突然想起了一個趾高氣昂的聲音:「我家王爺今晚設宴,趕緊讓十一娘準備一下!」 從來到太康院請十一娘的都是好聲好氣,哪裡有如此居高臨下的,因此十一娘自然聞聲色變。而一旁的陳奉嘉立刻搶在她前面三兩步出了房間,急匆匆地來到二樓樓梯口,這才看清了那個正在下頭耀武揚威的傢伙。 只見此人分明一副權貴家僕的模樣,偏生昂首挺胸倨傲無比,沖著秦媚一臉囂張地喝道:「若是誤了我家王爺的事,看我不拆了你這太康院!」 「好大的口氣!」 陳奉嘉聞言再也忍耐不住了,冷冷打斷了對方的豪言。他這個魏國公世子見慣了大場面,親王郡王他見過的不少,但從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說話。 「就算你家王爺親來,也不敢說這種狗屁話!」他越看那人越覺得心頭火起,再想到被人打斷了和佳人共度的時光,臉色更是難看,「不過是一個胡言亂語的刁奴,把人給我扔出去,但有事情都是我兜著!敢對十一娘呼來喝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這一段刻薄至極的話從一位大家公子口中說出來自然是很不般配,但秦媚卻笑開了花。她原本還不知道來人的底細不敢隨便得罪人,可這陳奉嘉既然開了口,還用得著她操心?京城是有幾位王爺不假,可說句打嘴的話,落難的鳳凰不如雞,這些個頂著親王爵位的王爺,尊榮甚至比不上那些國公!若真的是此番奉旨回京的那兩位,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打狗要看主人不假,但是有魏國公世子撐腰,她怕什麼? 「聽到陳公子的話沒有,把人給我扔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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