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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至於最倒黴的則是京兆尹了,皇帝限期一個月查出事情主使,而太后不知怎的也未曾提出異議。於是乎,京兆尹只能誠惶誠恐地接下了這個燙手山芋,連想要甩給別人都做不到。再聯想到太后上一次過問雪災時的雷霆大怒,誰都知道,這位京兆尹的位子算是坐不長了。

  幾個救駕有功的侍衛則一一受到了恩賞,其中有八人賞黃金百兩,六人敘遷一等。其中淩鐵方以護駕功第一為名,進一等侍衛,為慈壽宮侍衛領班。而這樣一道旨意,無疑給不少人帶來了無邊無際的疑惑。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淩鐵方的身世來由。

  因為這一道調令,崔夙的玉宸宮自然就少了一個人。她原本就對此無可無不可,心中自是無所謂。然後,太后的下一道旨意讓她又驚又喜。

  調劉宇軒入玉宸宮,為玉宸宮侍衛長!

  儘管不知道太后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但是,這對崔夙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且不說劉宇軒足可信任,就是有劉宇軒統管這五個侍衛,她就不用再操心了。而自從豫如被封為寶林之後,沉香徹底認清了事實,在暗地裡對她表了忠心,這也意味著她身邊再也沒有了釘子。

  既然李明澤已經安全出宮,皇帝那裡又有沈貴的哥哥時時刻刻傳遞消息,崔夙的日子便過得很逍遙,至少,這段時間完全沒有人來煩她。有了徐婕妤的教訓,再加上如今她差不多能夠管到整個後宮,所有的嬪妃看到她的時候都是客客氣氣的,就連往日囂張跋扈的陳淑妃也收斂了不少。

  三月早春的天氣,御花園內已經有不少花星星點點地開了,雖然算不得姹紫嫣紅,但萬綠叢中點綴著無數顏色,著實也是一番勝景。只是昨夜剛剛刮過一場大風,地上四處是枯枝敗葉,此處的首領太監便從雜役司調來了一群小太監,一大早便在那裡清掃。

  和掃雪一樣,清掃御花園同樣是個力氣活,不僅要保持青石板上的乾淨,不能留下任何硌腳的石頭樹枝,而且還要注意不能碰到任何名貴花卉。為了那些動輒價值千金萬金的嬌貴花朵,首領太監是不會在意人命的,畢竟一旦出了岔子,連他們自己都要吃掛落。

  只帶著田菁和沉香兩人,崔夙穿了一襲普通宮裝,閒庭信步地進了御花園。她從來不喜歡這些嬌生慣養的奇花異草,雖然盛開的時候姹紫嫣紅,但只要輕輕磕碰,不是死了便是傷了。相反,山中石頭縫中開的那些無名野花更對她的脾胃。只是最近生日在即,劉宇軒還未辦好交接手續,她又不能隨便出宮,只能閑極無聊到這裡散散心。

  幾個小太監見遠遠走來三個女子,情知是宮妃一類,紛紛往四下裡避開行禮。一個身材瘦小的太監避閃不及,竟一腳踩在了地上的一個花盆上,激起了一陣不小的聲響。

  崔夙聞聲一驚,待到低頭往下看時,只見那個雪白的花盆被踩得粉碎,而那個小太監腳底下,赫然是一棵看上去就弱不禁風的植物。

  「啊……」

  一聲拖長了聲音的大呼小叫一瞬間傳入了崔夙的耳朵,就在她深深皺眉的時候,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太監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一看這邊的慘狀便再次驚呼了一聲。

  「你這個該死的,這是淑妃娘娘寄養在這裡的碧星海蘭,你居然踩壞了!天哪,要是淑妃娘娘怪罪下來,我怎麼吃罪得起?」那中年太監厲聲斥駡著,臉上的神情愈發猙獰,「來人,把這個不長眼睛的奴才綁了,送往麗景宮發落!」

  難得遊園卻碰到這樣大煞風景的一幕,崔夙自然是心頭惱火,正想和田菁、沉香轉身離開,她突然瞥見了那個面白如紙的小太監的臉,頓時愣在了當場,立刻想到了數日前的一面之緣。塵封多年的記憶仿佛潮水般的湧入腦海,即使知道這肯定只是長得相像,但是,心中的那根弦畢竟已經觸動,她一時竟難以撒手離去。

  「住手!」

  那中年太監正在氣急敗壞的火頭上,剛剛根本沒認出崔夙,只以為是哪家宮妃。此時聞聲一轉頭,他立刻收斂了怒色,屁顛屁顛地一溜小跑過來:「今兒個郡主怎麼有空來御花園逛了?」

  崔夙這才發現這個中年太監是見過的,似乎曾經在延福殿當過差,只是不知道名字。她也懶得多問,瞥了一眼地上的東西便淡淡地道:「不過是一盆花罷了,砸了就砸了,弄得鬼哭狼嚎像什麼樣子。本來好好的園子,被你這樣一攪和,誰還有心思逛?」

  見崔夙發怒,那中年太監頓時有些著慌:「郡主恕罪,那是淑妃娘娘的心頭愛物……」

  儘管討厭陳淑妃,但是,崔夙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去和那位太后的侄女起正面衝突。在她站在那裡沉吟不語的時候,旁邊的田菁卻在打量著地上那一塌糊塗的花,忽然蹲下了身子,用手指拈起一些泥土以及一些細碎的渣子,細細察看了一陣後,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菁姨!」崔夙知道田菁向來不會無的放矢,臉色登時一變,「這花有什麼問題嗎?」

  田菁沒有正面回答,還是起身盯著那中年太監問道:「這花是什麼時候送來的,一向由誰照應?」

  那中年太監起初不知道田菁是何許人,但是,聽到崔夙這聲菁姨,旋即醒悟到這就是那位深得太后寵信的慈壽宮女官,連忙畢恭畢敬地回道:「淑妃娘娘前日剛剛把花送過來,說是枯枝敗葉的不好看,暫且擱在御花園擺一擺,讓奴才讓最好的園丁好好侍弄。說是這碧星海棠習性怪得很,除了澆水之外,最好用大補之物的藥渣子放在裡頭當肥料,所以每日都有麗景宮的人負責送藥渣子過來。」

  崔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奇花,好奇之外便那眼睛斜睨田菁。而田菁隨手用一塊絹帕擦去了手上的泥土,點頭吩咐道:「你派人將這些碎片用油布收拾好送去麗景宮,把這裡的事情交代一下就成了。順便告訴陳淑妃一聲,宮裡的藥渣向來有定例,別隨便往花裡頭擱!」

  這似輕似重的話讓那中年太監更是沒了分寸,只是,面前兩人顯然比陳淑妃更難惹。愣了一會兒神之後,他慌忙命那些小太監上前收拾,末了便討好似的問道:「郡主,那他如何處置?」

  崔夙淡淡掃了地上那個人一眼,見其愣愣地跪在那裡沒有半句話,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玉宸宮那裡還缺個灑掃的雜役,把人送到我那裡去吧!」

  目送崔夙一行人離去,那中年太監不由低頭看著地上那個犯錯的小太監,心底犯了迷糊。這可是犯了事的人,按照規矩至少該送去打板子,然後發落到苦役司的。這郡主輕飄飄一句話,轉眼說赦就赦了,陳淑妃那裡他該如何交代?

  第八章 身世如謎

  御花園的事情很快沸沸揚揚傳開了,就當所有人都等著陳淑妃大鬧玉宸宮時,陳淑妃非但沒有吵鬧,反而命宮女送去了兩匹皇帝剛剛賞賜的上好錦緞。這一息事寧人的舉動自然讓那些有心看熱鬧的人大失所望。

  來送禮物的是崔夙上次見過的那個宮女,和陳淑妃一樣的瓜子臉,眉眼間有五分相似,只是因為身份不同,頭上沒有什麼珠玉,倒是腳上的繡花鞋很別致。

  「這幾日娘娘身子不爽快,不能親自登門致謝,這兩匹錦緞都是魏國公府上剛剛送來的,雖不是什麼好料子,但給郡主身邊的幾位姐姐裁衣服穿想必正好。前幾日的事情不過是瑣事,但若不是郡主提醒,只怕是容易鑄成大錯,所以娘娘一定會記住郡主的情。」

  這一席話無疑是極其妥帖的,只不過,深悉陳淑妃性情的崔夙壓根不相信她會說出這些話,不免多看了眼前這個宮女幾眼。見其雙手捧上那兩匹錦緞,她便點頭令旁邊的沉香收了,這才似笑非笑地問道:「倘若我沒有猜錯,如今麗景宮上下大概在審案子吧?」

  那宮女聞言絲毫不動聲色,只是低頭答道:「郡主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崔夙無所謂地放過了這個話題,饒有興致地又在她臉上掃了掃,「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應該是魏國公剛剛送進宮的?叫什麼名字?」

  「是。」那宮女終於臉色微變,但仍是畢恭畢敬地答道,「奴婢素繯,自奴婢的外祖父開始,便是魏國公家中的世僕。」

  聽到素繯提到外祖父而不是祖父,崔夙腦際靈光一閃,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中更認定了自己的猜測。

  同一個父親生出來的女兒,一個呼奴使婢貴為淑妃,另一個卻連一個正經的名分都沒有,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荒謬無常。只是素繯既然沒有直接點穿,她也不好說破,又客套了幾句才讓人回去。

  等到人走了,她方才對旁邊的田菁問道:「菁姨,你看這次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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