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夙夜宮聲 | 上頁 下頁
二二


  太后微微笑了笑,擺手示意田菁起身,見榮國公似乎有些詫異,她便漫不經心地道:「榮國公難不成忘記了哀家這位田尚宮?當年在京城,田尚宮可是赫赫有名的!」

  徐肅元正在悄悄打量田菁,猛地聽見太后這句話,一不留神差點兒咬到了舌頭。倘若說阿菁這兩個字尚不能讓他回憶起當年舊事,那麼,田尚宮這三個字代表的含義就不言而喻了。

  經歷過兩次宮變的臣子都知道,太后身邊有文武二弼。徐瑩善謀劃,不動聲色之間佈局引人入彀,只要有她為太后佈局,往往能夠十有九中;而田菁善武,具體的事情人們都不甚清楚,但是傳言中,她卻掌握著一支莫大的武力。

  他雖然是國公,但由於昔日並無多少威權,因此並無機會得見這位太后身邊的紅人,可是,只是剛剛那一眼中,分明是一個極其平和的盛年美婦,哪裡有什麼彪悍的氣息?正當他心中驚疑的時候,冷不丁瞥見對方眼神中一縷冰寒的顏色,頓時感到如置身於冰窖之中,連動彈都有些困難。

  「太后可要先行敷藥?」

  儘管尚有徐肅元在場,但是田菁起身之後仍然直言不諱地道:「得到郡主傳信之後,奴婢實在是嚇了一跳,已經把最好的傷藥都帶來了。」

  「夙兒就是大驚小怪!」太后嗔怪地掃了崔夙一眼,但眸子中分明是極其嘉許的神色,「不過是扭到了手,相比那些死傷的人,這又算得了什麼?」

  徐肅元本不知道太后受傷,此時聽到這些,不由得心驚膽戰,情不自禁地朝崔夙看去。見其鎮定自若,又朝自己微微頷首,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其中關鍵,他亦是心中叫苦。外邊似乎沒有人知道太后受傷的消息,也就是說,只要這消息洩露出去,他就是唯一的替罪羊。早知道如此,自己剛剛就應該在田菁進來的時候知機告退的!

  崔夙早就看到了田菁進門時給自己打的手勢,知道李明澤已經安然送走,心中頓時一寬。見田菁為太后挽起袖子,她連忙上前熟練地打開藥包,取出一些藥酒以及繃帶,心中卻在想著剛剛劉成報上來的數字。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刺殺,扈從的侍衛之中只有傷者沒有死者,唯有當時在車子上,後來跌下馬車的兩位宮女死了。死因全都是頸骨斷折。所以,這一點相當啟人疑竇。

  「夙兒!」

  聽到這聲叫喚,她方才恍過神來,見田菁意味深長地沖自己微笑,她這才想到自己是在為太后裹傷,頓時歉意地笑了笑:「菁姨,我只是在想剛剛大街上發生的事,一時忘形了。」

  此時,太后的臉上也掠過一絲森然怒色,隨後卻出言贊道:「多虧以前你教過夙兒一些防身術,今日若非她出手果斷,只怕是哀家也難免為小人所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想不到如今就連刺殺也用上了兵法,端的是好計算!」

  對於太后今日出行途中遭遇刺殺,徐肅元原本就是心中驚疑不定,此時聞聽這幾句話,更是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什麼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其中又有什麼含義?他不過是一個只有尊榮不管實事的國公,貿貿然摻和到這樣的大事裡頭,搞不好將來連一個全屍都沒有!

  「太后,微臣……」

  不等徐肅元說出告退的話,太后便一口打斷了他的話:「哀家是到你家裡的途中遇到了刺殺,你這個地主沒有回避的道理,安心坐著吧。」

  她說著便扭頭對旁邊的張年吩咐道:「你去宣旨,傳今日那幾個率先出手的侍衛進來!」

  張年心領神會,慌忙躬身出門,而旁邊的崔夙在聽到這句話時,心中不由微微一緊。不消說,待會進來的肯定都是自己宮裡那幾個侍衛,只要應對得體,這些人自然都是前途無量的。她只是無法確定,那個淩鐵方會不會在太后面前口無遮攔地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要知道,太后如今年紀大了喜怒無常,一句話說錯,不僅功勞化為烏有,更會有不測之禍。

  很快,六個侍衛便依次踏進了房門,依照禮數一一叩頭行禮。太后頷首喚了他們起來,他們便一一垂手而立,只是誰都不敢抬頭向上望一眼。

  太后自先帝顯宗末年開始主理朝政,先後冊立了三位天子,其中更是廢帝兩次,威權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的皇帝更是大權旁落。作為官宦人家出來的子弟,自然是人人都知道這次召見的重要性。而最邊上的淩鐵方亦是低頭看著地上,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剛剛劉成回報,說你們都是新入玉宸宮的侍衛,哀家心裡很是意外。」太后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眸子中雖然不見寒光,卻依舊帶著幾分審視的味道,「哀家只想知道,你們救駕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郡主可能會有危險麼?」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刁鑽,就連崔夙自己也很有些意外。不管怎麼回答,他們都很難回避一個問題,各司其職,倘若真的是為太后而背棄了自己的主人,這個忠字上頭未免就有了瑕疵,今後要大用就有些困難了。

  「太后明鑒,實在是因為此行之前,郡主曾經告誡過我等,在內宮之中執役乃是非同小可的機會,尤其是這次出行,要我們隨時注意太后身邊的情形。」

  說出這番話的正是六人之中最善言辭的秦達,此時,他出列深深一揖,不閃不避地道:「郡主那時候說,機會難得,若是能夠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現,對於前程大有助益。卑職在進宮之前,家父也曾經多番告誡,身為侍衛便當以忠字為首。卑職是郡主的侍衛,而且又得了郡主的吩咐,是以那時未作其他盤算就沖上去了。如今細究,確實有忽視了郡主的罪過,請太后降罪!」

  「你說得如此滴水不漏,哀家還要治你什麼罪?」太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秦達,最後讚賞地點了點頭,「不錯,不僅有勇,而且有智,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人?」

  秦達又是一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回稟太后,卑職秦達,家父是鎮北軍副都統秦穆。」

  「原來是將門虎子!」太后聞言更是大為驚異,「哀家還想是誰家有這樣的人才,原來是秦穆。想不到他不將你帶在身邊栽培,反倒是將你送進了宮!不管怎樣,今次你立了大功,哀家不可不賞,你若是有要求,盡可說出來!」

  同樣是護駕有功,卻是秦達得了這樣的殊榮,其他人不免有些意外。而秦達聞言先是一喜,隨後又是深深一揖。

  「太后恕卑職直言,此次救駕,卑職即便有功,也不過是居於二等。當時奮勇直前撞開刺客的,並非是卑職,而只有那個人,才能稱得上是功勞第一!」

  第七章 暗潮洶湧

  經秦達如此一提醒,太后方才想起那時的情景,確實有一個年輕侍衛率先沖出,和那刺客廝殺在一起。在這種大事上,她原本就是從善如流的人,此時也顧不上好意被人拒絕,而是深感自己沒有看錯人。

  「哀家記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只不過,究竟是誰第一個沖上去,哀家卻沒有看清楚。不過,你能夠說出來,足可見是一個謙謙君子,哀家問你,那個救駕的人是誰?」

  秦達連忙讓開了身子,指著左手第一的淩鐵方道:「太后,救駕的人便是淩鐵方。當時他第一個沖了上去,手上和腿上都受了幾處傷,卑職也是看到他上去之後,方才醒悟到了自己的職責。」他一邊說一邊朝淩鐵方使了個眼色,「小淩,還不上前向太后稟明?」

  淩鐵方沒有想到秦達會這樣提到自己,聞言愣了一愣,這才上前一步,卻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見他稍稍抬起了頭,太后便仔細打量了一下,發覺其身軀瘦弱長相樸實,在幾個侍衛之中並不起眼,眉宇間便有些疑惑。

  「淩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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