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二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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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番外 歲月靜好 萬曆七八五年十二月,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七日,到晚上才斷斷續續地停下來。 一個隱於山中的村落,無名無望,住了二十幾戶人家,也因著這場大雪被困快半個月了。但奇怪的是,村裡人依舊來來往往,神情閒逸。稚齡的孩童更是在雪地上奔跑打鬧不休,清脆的笑聲隔著老遠就能聽得分明。 雪一停,天空越發顯得亮堂,傍晚卻跟白晝差不多。村子南邊不知是誰擺了幾張籐椅,此刻正有兩個男子坐在上面,輕輕搖晃。籐椅的四個角深深陷入雪中,隨著晃動,發出錯落有致的吱嘎聲。 默默看著雪地上嬉戲的孩童好一會兒,坐在左邊的男子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秦離這一次,恐怕在劫難逃了。」 說話的男子,面容俊秀,五官精緻,只是眼角吊得太高,唇薄而紅,顯得有些陰柔。一身白衣在這雪地裡,越發顯得刺目。 右側的男子一身暗藍衣衫,形貌清朗,聞言臉色微白,怒道:「霖宣,你休得胡說!秦歸就算再……再……總也不會殺自己的兄弟。」 霖宣聞言不喜也不怒,只略略聳了聳肩,雙手抱頭靠在籐椅上,笑道:「秦霧,你這單純勁啊還真就是公子給慣出來的。事到如今,竟連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不懂。」 見秦霧漲紅了臉要反駁,霖宣擺了擺手,嗤道:「你說兄弟?做到秦歸那位子上,誰還會有兄弟主子,別傻了好不好?你以為這幾年來暗暗禁止百姓談論秦洛的人是誰?你以為這幾年來不斷打探搜尋我們消息的人又是誰?」 霖宣的聲音不重,速度也算緩慢,一旁的秦霧卻再辯不出來。秦霧眼中幾分落寞,幾分失望,幾分痛恨,最後化為一聲長長的悲涼的歎息。 霖宣見他如此,不由轉頭看著雪地上的孩童,笑道:「你啊,就看開點吧。坐上那個位子的人,除了隱主這樣的異類,試問有誰能詆住權勢的誘惑?越是處在高位的人,就越害怕失去權力,人生也自然越來越偏離了原來的軌跡。秦離手握幾十萬大軍,朝中大將又有七成以上都誓死效忠於他,如此功高震主,秦歸能容忍他到今日,已算是仁至義盡了!秦離這樣的性子,若早早聽公子的話退出官場,也斷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秦霧怔怔地望著地上的積雪,眼睛刺痛了也沒有什麼感覺。想起當年六人一起習武,一起長大,一起玩鬧,就如這村中的孩童一般。 秦霧又想起那死於湘西的秦夜,危在旦夕的秦離,那已嫁作他人婦的綺羅,身為暗營之首的秦雪,還有那貴為帝王的秦歸……當年美好幸福的時光,仿佛早已遠去,成了記憶中最遙不可及的夢,心底最深處的惦念。 在這樣的雪夜,屋外的兩人,時而交談,時而沉思,時而又望著嬉戲的孩童發呆,渾不知自己的交談早已落入屋裡的人耳中。 「這個霖宣,講話還是這麼刻薄,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他跟來,喂!」我推了推與我對弈的男子道,」你會由著秦離死去嗎?他可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啊!」 亦寒抬起頭來,額前一縷銀絲輕輕晃動,冷漠的臉上平靜無波,淡淡道:「你若想救他便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我執起一枚棋子輕輕放下,歎道:「我臨走前曾囑咐秦雪,無論如何都要保他性命三次。三次的生機,也是希望他能自己參透,早日退出官場。誰知……」 亦寒忽然伸手撫上我眉心,執著地緩緩揉著,冷然的聲音裡滲雜了淡淡的溫柔:「這是他的選擇,必須自己擔負起後果,不許你再為他皺眉。」 我笑著握住他的手,凝望他漆黑的眼眸:「權勢,財富,聲望,睥睨天下的千古一帝,當年明明那麼多的誘惑擺在你面前。亦寒,你究竟是如何選擇放手的?」 亦寒斜瞥了我一眼,拿起棋子隨手放下,冷冷道:「我的妻子,她比我聰明,比我睿智,比我受萬民愛戴。無論男裝女相,總能吸引眾人的目光。她有著神子的稱號,有著來回兩個世界的能力,有著太多無法掌控的變數……當年,我每日光是計較著這些,日子就一天天過去了,哪有心思去考慮權勢帝位有多重要?」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緊緊握住他的手搖晃了兩下,心底一片柔軟幸福。 亦寒輕輕歎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眼底泛出幾抹溫柔的笑意。 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刻,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含笑的稚嫩童音:「娘!娘!」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一個閃身便躥到了亦寒懷裡。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著小臉紅撲撲的小丫頭,真不明白她為何叫的是我,卻一股腦兒往亦寒懷裡躥。 小丫頭抬起頭來,額發汗濕地耷拉在額頭,厚厚的棉襖裹得她全身圓滾滾的,完全沒有小巧可言。倒是一張臉,秀美討喜,總帶著燦爛的笑容,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叫風鈴,今年五歲,是我和亦寒的女兒,也是這個村子中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風鈴在亦寒懷裡蹭了蹭,咯咯笑道:「娘!村口有個小哥哥長得水靈靈的,可帥氣了,說是來找你的。」 話音未落,自動關閉的門又被輕輕推開,先進來的是個年約七八歲的孩子,面容俊秀,五官精緻,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眼中透著淡漠和疏離,又隱隱藏著幾分傲氣。 他叫風毅,今年八歲,是我和亦寒的兒子。除去外貌,完全承襲了他父親的一切特徵。冷漠,喜靜,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在武學上天賦極高……算是很科學的基因遺傳,當然,如果沒有那個匪夷所思的變數的話…… 風毅走進房裡的時候,沒有順手帶上門,反伸手將門縫又推大了一點。風鈴一見風毅進來便興奮地鬆開亦寒,直直撲進他懷裡。這丫頭,有戀父癖、有戀兄癖,就是沒有戀母癖。 片刻後,一個年紀與風毅相仿的男孩走了進來,一身月白衣衫,玉冠束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也不見得是多出色的五官,竟隨意往屋裡一站便讓人有種天地為之失色的錯覺。 我驚得微張了嘴,脫口叫道:「子默?!」 那孩子聞言竟露出詫異的表情,訝然道:「夫人認得我?」 話一出口,他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斂容肅穆,恭敬地問道:「請問夫人可是姓秦名洛,字臨宇?」 我還有些發傻,一時仍未能從那張與子默九成相似的臉和棕色眼眸中回過神來,聞言也只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他仿佛松了口氣,雖極力壓仰,嘴角還是勾起一點笑容,快步走到我面前遞上一個卷軸道:「小侄韓非奉家父韓絕之命送此物,並向夫人討一個回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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