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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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非看著我,一字一頓回答:「否則你會在一夜之間老去,至於究竟會停留在三十歲、四十歲,還是八十歲,誰都無法預測。而且,靈魂永遠不能再進駐其他身體。」 我有些辛酸的戰慄,卻沒有恐懼。我歎了口氣,點頭:「我知道了。」 赤非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化為歎息:「伽藍,你要堅強到足夠應付任何風雨。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幫助你,直到你生命的終結。」 我從容笑著張開手,仿佛要擁抱他一般等待著兩個靈魂的融合,過去的種種翻滾而過,未來的道路迷霧重重,我畏懼,我彷徨。然而,就算帶著這般深切的畏懼彷徨,我也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因為我知道,路的盡頭,定會有個人在寂寞清冷的轉角默默等著我,等著我牽起他的手…… 第32章 出雲殿下 亦寒,亦寒,我離你又近了一步,你呢?可還在那寂寞清冷的轉角,繼續等著牽起我的手? 我醒過來的時候,只覺渾身冷得發顫,頭上是灰濛濛的天空,身子在不住地顛簸。腦子似乎被凍壞了,渾身又僵硬麻木,一時只覺不對,卻沒想到問題出在哪兒。 忽然有隱約的聲音傳到耳中,夾雜在呼呼的風聲中不甚清楚,連從哪裡傳出來的我也無法分辨。我極力豎起耳朵,才隱隱聽清了一點。 「少爺還打算相幫風吟嗎?」 「……他不仁我不能不義,更何況唇亡齒寒,風吟若亡,出雲又豈有寧日?」 「可是……少爺,如今風吟執政的可不是秦丞相了。風帝的野心,誰都瞧得出來,我們這次若助他脫困,將來他奪下金耀,難保不會兔死狗烹!」 「你無須多說,我自有計較。風帝……風帝……不過是……」 砰一聲巨響,聽來應是拳頭擊在什麼木板上的聲音,雖重但也不至於驚天動地,我卻只覺渾身巨震,像是在篩子裡的稻穀,被人搖晃了幾下,差點跳出去。 我轉著僵硬的脖子看去,觸目都是白雪覆蓋的大地,景物卻在不住地後退,搖晃著後退,忍不住啊地驚叫了一聲,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我居然躺在半空中,而且是一輛在冰天雪地裡行駛的馬車的頂端,難怪我會覺得冷,難怪我的身體總是在搖晃震盪中,而且本能地覺得危險,不敢動彈。 一道尖銳的刹車聲響起,馬蹄車輪摩擦著雪面許久才停下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車廂邊角,總算勉強躲過墜車的危險。 車廂中傳出一聲厲喝:「誰?!」 我想要發聲,卻覺得喉嚨像被凍住了。想來這也是必然的事,現代是微熱的十月,只穿了長袖T恤和薄牛仔褲的我在這冰天雪地裡不被凍死才怪。 我渾身僵硬毫無反抗地被人拎進馬車中,車廂裡很寬敞,而且暖意融融,似是在什麼隱蔽的地方生了暖爐。被人毫不留情地丟入車廂,巨大的溫差讓我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還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呻吟。 「你是什麼人?」就在我想著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居高臨下響了起來,「誰派你來跟蹤我們?」 我還在享受溫暖和自我調侃儀錶中,肚子上已狠狠挨了一腳,「我們少爺問你話沒聽到嗎?」 我痛得整個人蜷了起來,五臟六腑似乎都在翻滾,一刹那間意識到林伽藍和秦洛的身體終究有本質的區別。秦洛體質雖弱,卻對疼痛很習慣,林伽藍卻是從小被呵護長大的,哪怕有些哀愁,也不過是無事傷悲秋的小女兒心緒。 我不想再挨第二下,而且大概因為凍得太久了,神志有些模糊,像在腦袋裡塞了團糨糊,因為熱而慢慢膨脹,遲早會將腦袋全部填滿。我奮力地抬起頭,模模糊糊瞥見一張熟悉的輪廓在我眼前晃,我狠狠搖了搖腦袋,那張臉終於清晰地映入我眼中。 只見這男子身如標杆,鼻子高挺,額頭寬闊,方面大耳,卻有著一臉細膩無瑕的白皙皮膚,一雙深陷的眼睛閃著冰寒的茶金色,冷冷地看著我。 這張臉好熟悉啊!我肯定在哪裡見過,只是腦袋太混沌了,我盯著他看了很久,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那男子茶金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殺意,我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他們剛剛說到什麼風吟、出雲,心中豁然開朗。 在伊修大陸上,只有一個地方的人會有茶金的瞳色。相傳茶金色是屬於魔鬼的顏色,伊修大陸上的人民都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不信任女神的緣故。而我,身為臨宇時,卻曾稱讚過這雙眼睛,那確實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混合著西方的野性和東方的俊朗。 我濡了濡被風吹得紅腫乾裂的唇,出口的聲音因發顫而斷續沙啞著:「索……庫……」是啦!眼前的男子,正是出雲島國皇族卡穆彼特家族族長德比之子,索庫。 他的瞳孔驟然一陣收縮,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眼中湧起濃濃的殺意。 我只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知道這是暈厥的前兆,心中忍不住叫糟,若我這樣昏厥過去,他必然會將我當刺客殺掉,那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我將指甲使勁摳進掌心,只可惜力量太小,疼痛並不明顯,無法讓我清醒。我心念電轉,迷迷糊糊記起他們剛剛在底下的對話,把心一橫,決定賭一把。 於是我咬著牙,斷斷續續地發聲:「我乃……秦洛師妹……」 我在看到那雙茶金色眼眸中閃過震驚和疑忌之色時,頭一歪,暈了過去。 我的身體一忽冷,一忽熱,像泡在冰水裡,又像煎在油鍋裡。恍惚中,我能聽到自己牙齒格格打戰和呼呼喘息的聲音。我的意識悠悠地飄蕩著,一生兩世,卻如白駒過隙,尋不到歸處,又處處都是歸處…… 那也是個雪季,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要沉沉壓下來,到了晚上卻反而白晝般,亮得晃人眼。那是年僅十五歲的我第一次領兵出戰。我們已經和叛軍對峙十幾天了,可我所等待的時機卻遲遲未到。軍心在動盪,糧草即將消耗殆盡,十萬金耀大軍仿佛馱載之物早超過負荷的駱駝,只需一根稻草就可將他們壓垮。 然而,我卻在那時病了。琉璃鏡中能看到我蒼白的臉,紅得異常的雙頰,我不敢也不能招隨行軍醫來把脈,更不能在本就人心惶惶的兵士面前表現出任何軟弱。所以只能每日白天服食雲顏配給我的提神藥,夜晚便裹在被子裡,要將肺咳出來一般,拼命咳嗽。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將自己卷在被窩裡一邊咳,一邊發抖,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走到我身邊,扯開蒙住我腦袋的被子。 我看到一雙漆黑如夜幕的眼,淡漠的臉上本該沒有任何表情,此刻卻帶著無法理解的悵惘和無奈。風亦寒,這個自兩年前便跟隨我,忠誠履行著他侍衛之責,卻偏偏將自己與所有人之間劃下鴻溝的男子。我勉強擺出將帥的威儀,啞聲斥責他不經稟報,擅自入內。 他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只定定地看著我,眉宇間無法理解的悵惘越來越深,隱隱又夾雜著心神被撼動的茫然。他緩緩伸出手,冰涼的手指撫上我滾燙的額頭,低聲問:這樣的身體你能撐幾天?這樣的逞強你又能熬幾天?熬到死嗎? 這是亦寒第一次與我說話時使用這麼多問句,在這以前,我一直以為風亦寒是個沒有好奇心,冷情漠然如木偶般的高手。他像保鏢一般忠實地守在我身邊保護我,卻從不關心我的喜怒哀樂,也從不干涉我的決定。 這是他第一次向我問出這樣的話,我當時甚至以為這會是唯一的一次。所以,我幾乎是有些受寵若驚地笑著,感謝他的關心,一再聲明我真的沒事。會受寵若驚是因為彼此的疏離,會笑著感謝是因為我從來只把他當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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