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滕六,你忘記加喲了。」

  「啊!對啊……喲!」

  「哈哈哈……喲喲你太好玩了。」

  裡面的人玩得歡,外面的人卻是滿頭黑線。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提高聲音叫道:「雲顏。」

  屋裡一片靜寂,隨後傳出東西被撞倒的劈裡啪啦的聲音,和人被東西撞到的呻吟聲。一個粉衣女子從石門裡沖出來,漂亮的眼眸中閃著亮光,向我撲過來:「臨宇!!」

  從頭至尾臉色毫無變化的飛廉手一伸,輕易抓住她的手臂,十指輕點,雲顏就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緩緩松了口氣:「幸好你還活著。」

  這裡已是紫雲山的邊境,天空中滲入了冬日的寒氣,陽光卻明媚了很多。雲顏眼中濕漉漉的,陽光從她眼中折射出來,就像鑽石般明亮:「臨宇,你怎麼會讓自己變得那麼憔悴?」

  憔悴嗎?那是必然的。戰場佈局,行軍作戰,朝堂爭鬥,哪一樣不需要勞心勞力?哪一樣不需要殫精竭慮?再加上與亦寒分離重逢的忽悲忽喜,聽到雲顏死訊後的痛徹心扉,本就孱弱的身體不斷經歷七情六欲的煎熬,又沒有雲顏在一旁調理,豈能不憔悴?

  有時我甚至懷疑,這個身體能不能讓我撐過三十歲?當然,這些都不能在此刻表現出來,我笑笑,柔聲道:「以後有你為我調理,會好起來的。」

  我將目光轉向飛廉,柔和化為森冷:「玲瓏已被你害死,我的手下你們也殺得夠多了,現在連我的命也握在你手中,你還不肯放雲顏嗎?」

  雲顏的臉色瞬間慘白,渾身顫抖:「臨宇你……你說什麼?玲瓏……死了?當真死了?」

  我沉痛地閉起了眼,漠然不語。

  「捕影!!」雲顏嘶吼了一聲,聲音中滿是悲傷,「你說過她不會死的!你說過你能救她的!!」

  捕影抓在我手臂上的手無意識地收攏,痛刺骨而來,我只能閉著眼,咬牙忍住。直到他緩緩放鬆力道,用嘶啞的聲音道:「你的傷不能不處理……等我趕去,已經晚了。」

  雲顏壓抑的低泣聲讓我的心一陣陣抽痛,我勉強吸了口氣,睜開眼,對上飛廉墨綠的眸子:「放了雲顏,我任你們處置。」

  飛廉和我對視了半晌,忽然笑了,那是極端殘忍而又扭曲的冷笑,那是摻雜了憎恨和嗜血的眼神。他雙手環胸斜睨著我,冷冷道:「誰說我要你的命了?」

  「想要的就去搶,無拘無束,唯我獨尊。仇恨、愛憎都不能束縛我們。」他挑眉看著我,有種墮落天使的悲涼和撒旦的冷血,「可是唯有搶走我們所有物的人,必讓其墮入地獄。」

  飛廉一步步走到雲顏身邊,修長的手中握著一個串連了鎖鏈的鐵鉤緩緩舉起,停頓在半空中。我駭然瞪大了眼,穿透琵琶骨,讓人生不如死,等待血液慢慢流盡的酷刑。飛廉……

  「飛廉!你不能!!」捕影大吼著鬆開我的手發狂般沖過去,「你答應過放了雲顏的!」

  飛廉眼中寒光一閃,拖著雲顏閃避開捕影的突襲,滕六和律令立刻阻住發瘋的捕影。飛廉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邪魅如惡魔,卻淒霜如冷月:「秦洛,你錯就錯在不該惹我們月魄,更不該搶走我們月魄最重要的人。」

  閃著寒芒的銀鉤,鉤尖朝下,舉至半空中,然後狠狠劃下。

  「彼蒼沒有死——」我扯著嗓子,用尖銳如針刺的聲音大喊,淒厲孤注一擲的聲音在用盡我最後一分力氣後變得沙啞破敗,一如我虛脫的身體,挺直卻滿布冷汗的背脊。

  然而,我那中氣不足的喊聲終究還是起到了效果。它仿佛劃破了空氣,割裂了時間,所以讓原本動態的一切,通通靜止在那一刻。

  我看到滕六震驚地張大了嘴,律令手舉在半空微微顫抖,連原本發狂的捕影也滿臉詫異地看著我。

  然後,我看到舉著銀鉤停在無法動彈的雲顏身前的飛廉緩緩轉過身來:「你——說——什——麼?」他用極慢的速度,一字一句,仿佛從胸腔發出來的沉悶聲音問我,「再說一遍。」

  我正待說話,忽然耳中傳入極其細微的聲音。心中微微一動,亦寒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能清楚感覺到泥土粘上腳的黏膩。直到費力地將不能動彈的雲顏扯離他幾步,我才抬首淡淡笑道:「我有說什麼嗎?」

  飛廉終於回過神來眼中生出惱怒的殺意:「你敢耍我!」暗綠的身影輕晃,一個縱身向我撲過來。雲顏啊地尖叫了一聲:「臨宇小心!!」

  突變,就在那一刻發生。

  如果你站在局外,那麼只能看到當飛廉要殺我的時候,一道青影閃過,然後等雲霧散去時,你發現我已在亦寒懷中,飛廉肩上血淋淋地掛著銀鉤,而行動自如的雲顏正在我們身邊伸展著身體。

  當然,如果你站在局內,那解釋就複雜多了。反正以我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飛廉手中的銀鉤沖著我細嫩的脖子揮下時,一個青影忽然落在他身後,迅疾如電的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飛廉警覺旋身後踢,卻踢了個空,驚駭之下,他鬆開握鉤的手想拔劍,卻被亦寒迅速地用鎖鏈纏住手,然後一個反拉,鋒利的鉤尖便紮進他肩膀。隨後亦寒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抓住雲顏,縱身退後幾步,解了雲顏穴道,然後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風亦寒!」飛廉扶著左肩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是如何找到這裡的?從迷林到這裡一路都有暗哨,如果你追上列缺,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如果沒追上,你又如何找得到這條路?」

  他的聲音猛然一頓,難以置信地看向已然退出戰圈走到雲顏身邊的捕影,厲聲吼道:「是你帶他來的?!列缺,你竟一直在欺騙我們?!」

  捕影神色絲毫不變,細細查看雲顏知道她沒受傷後,才冷冷道:「這只是我和公子合演的一場戲。五百離羅軍並未死,也是我留下記號引風亦寒來的。」

  「為什麼?」一直沒有開口的律令忽然問道,波瀾不驚的聲音中難掩沉痛。

  滕六氣憤地接口:「列缺,你知道我們多傷心你的死喲!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們喲!」

  捕影沉默了一下,抬頭冷硬堅決地回答:「沒有任何原因,是我對不起你們。只不過,早在遇到雲顏的時候,電神列缺就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只是捕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飛廉拔掉銀鉤,鮮血噴出來染紅了他暗綠的衣衫,他毫不在意地在傷口處點了幾下,墨綠色的眼眸死死地瞪著我:「你剛剛說彼蒼沒死?」

  我挑了挑眉,悠然笑道:「我胡亂說說罷了。」

  「你不可能是胡說!」飛廉低吼了一聲,眼中難掩憤怒,憤怒之後卻又有著希冀和驚喜,「沒有人知道彼蒼的名字!你不可能知道的!」

  「為什麼?」我聳肩,笑得越加無辜,「或者,是捕影告訴我的,或者是我查出來的呢?」

  「列缺!」飛廉猛地轉頭看向捕影,聲音惡狠狠地幾乎要撲過去,「你告訴他的?!」

  捕影緊抿著唇,望了我一眼,沉默不語。

  滕六哇哇叫道:「列缺喲,如果你還記得一點我們以前的情誼,就跟我們說實話喲!」

  捕影似是歎了口氣,終於低聲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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