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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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雨滂沱的那一夜,她終於受不了無極山中的孤寂和寒冷,跑到山林中號啕大哭。她怕打雷,也怕閃電,但她更怕別人看到她軟弱的一面。淺淺的山洞根本擋不住雨,她傷心恐懼地痛哭著,只有十二歲的她,就算表面看來再成熟穩重,也不過是個孩子。她的脆弱有誰來包容,她的孤寂有誰來撫平,她的寒冷又有誰來溫暖? 就在這時,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少年出現在洞口,低頭看著緊捂住耳朵顫抖的她,用清冷的聲音問道:「誰?」 木雙雙儘管渾身濕透,狼狽不堪,還是反問回去:「你又是誰?」 一道閃電劃下,木雙雙「啊」地驚叫了一聲,低頭卻看到少年被雨打濕的青衣和腰間雪白的玉,她恍然叫道:「我認得你,你是風兒……不!風師兄!」 少年仍站在洞口,熟悉黑暗的木雙雙看著瓢潑的雨水從他發間滴下,面容全然被遮蓋了。他用一樣清冷的語調問道:「你是誰?」 「我……我是靈兒……」木雙雙用顫抖的聲音說,靈兒是她的小名,在無極山師父師母都是這樣稱呼她的。 少年收起了手中的劍,雨中的聲音顯得朦朧:「師妹嗎?太晚了,回去吧……」 轟隆隆——巨大的雷聲幾乎是落在山洞邊,嚇得木雙雙尖叫了一聲沖進那少年懷裡,緊緊抱住。 「你幹什麼?!」少年有些慌亂地想推開她,聲音沒有了原先的清冷,卻有著深沉的憤怒和不自在,「快放開!」 「我……我怕……」木雙雙所有緊繃的神經似乎在投入這個少年懷中的那一刻斷裂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靈兒怕打雷,爹爹……哥哥……靈兒怕……」 原本使了很大力推開她的少年,終於妥協地放下了手,由她抱著。兩人就這麼依偎在滂沱大雨中,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木雙雙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她躺在山洞中,身上蓋著乾草(內力蒸幹的),旁邊卻沒有了少年的身影。然而,從那一天開始,她的心中就記住了這樣一個少年,這樣一個在雨中給過她溫暖的師兄。 她總是不經意地向師母打探他的喜好、性情,乃至每天在做的事。慢慢地,木雙雙知道了他住在僅與自己相隔一個石門的西側;知道了他酷愛習武,卻不喜歡兵法謀略;知道他除了師母和小師妹,從不與其他女子親近(無極山上除了神荼還是有其他弟子的,等級相對較低,與奴僕無異);知道了他性情清冷,沒有執著心,卻又有著骨子裡的驕傲…… 那些都是木雙雙腦中的風亦寒,曾經的風亦寒。可是為何此時此刻,看著遠處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仿佛捧著珍寶的青衣男子,她會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那真的是印象中清冷淡漠,對什麼事都毫不在乎的小師兄嗎? 風哥哥,你究竟在以什麼樣的心情守護著你的主子?你究竟在以什麼樣的心情將他抱在懷中?你們兩個……都是男子不是嗎? 木雙雙一步步走下望月坡,步伐如常,心裡的酸楚湧了上來,她別過頭使勁咬了咬牙,才讓發熱的眼眶冷卻下來。 不!如今又豈是思慮這些的時候?木雙雙深吸了一口氣,讓埋在內心深處的苦戀和酸楚通通沉澱下去,神情動作已恢復了平日的高貴優雅。 「莫離……」她注視著剛剛還金戈鐵馬的棲鳳穀底,淡淡道,「傳令三軍休整待命,一個時辰後發動第二撥進攻。」 莫離眼中有著崇拜和戀慕,卻卑微地低下頭,沉聲道:「是,小姐!」 觀日坡上,藍衣少年在軍隊回營、戰鼓敲擊出最後一個音的時候,就再也支撐不住了。藍衫包裹下的單薄身體緩緩軟下,躺入一個清涼卻僵硬的懷抱中。烈日明晃晃地照在他們頭頂,連腳下的土地都冒著白煙,少年卻仿如置身清風沐浴中露出舒適安心的笑容。 青衣男子緊緊地抱著他,不管是摟住他細腰的手,還是托在他背後輸送內力的手,都輕輕顫抖著:「公子,去休息吧。」 藍衣少年撐開眼,蒼白乾裂的唇無聲吐字:「這裡……」 「這裡我會處理。」青衣男子掩去眼中所有的心疼和憐惜,用清冷的聲音道,「絕對不會失敗的。」 少年秀氣的眉微微皺了起來,神色很溫柔,語調含著微微的疼惜,道:「亦寒,她畢竟是你師妹。我知道……你是不想……傷害……」 「沒有!」青衣男子略提高了聲音打斷他的話,將他緊緊鎖在懷裡,聲音決絕到顫抖,「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沒有了!」 藍衣少年輕輕閉起眼,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瞼下微微顫抖著,蒼白乾裂的唇微微開啟吐出微弱的氣息,襯得那張俊秀的面容越加淒美。 青衣男子強忍住低頭吻住他雙唇的衝動,沖著下坡處叫道:「秦霧!」 一個清秀的少年立時躍了上來,恭敬地叫了聲:「師父。」在看到藍衣少年憔悴虛弱,幾乎奄奄一息的樣子時,眼中露出了驚惶之色,「公子沒事吧?」 「帶公子去飛飛處。」青衣男子說完這一句就緊抿了唇。秦霧連忙伸手要接他手中的少年。 青衣男子一寸一寸地鬆開手,想將懷中的人遞過去。藍衣少年卻猛地伸手抱住了他,臉緊緊偎在他胸前,沙啞地道:「等一下……亦寒,再抱我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的聲音很虛弱,連吐息都是若有若無的,表情卻執著得讓人心痛。青衣男子再也按捺不住,將他緊緊鎖入懷中。他不能貪心太多,如果能一輩子這樣抱著他不放,如果能一輩子讓他依賴信任,也就足夠了!足夠了…… 因為天氣炎熱,遠遠看去就仿佛蒸騰著白煙的觀日坡上,一身青衣的男子緊緊抱著懷中昏迷過去的藍衫少年,線條冷硬的嘴角緩緩勾勒出淡淡的笑容。那種笑容,欣慰糾纏了哀傷,眷戀摻雜了絕望,竟是那樣的徹骨溫柔。 第8章 計名反間 為何這一刻會有當年種種不過是一場夢的錯覺?風哥哥,淡漠如你,外冷內熱如你,怎麼能狠得下心引靈兒入奎陽陣? 疑中之疑。比之自內,不自失也。 ——出自《三十六計·反間計》 當木雙雙經過一個時辰的調息重新走上望月坡的時候,她驚奇地發現,對面山坡上竟已沒了那藍衫少年的身影。想起他剛剛虛弱不堪的模樣,想必是再也支撐不住了。 木雙雙心裡沒有該有的喜悅和慶倖,反有種淡淡的遺憾,以及在看到孤身獨立坡頂的青衣男子時,隱約浮現的不安。 金耀眾將士在失去少年指揮後的不安和惶恐都被木雙雙和風吟將領看在眼裡。莫離眼中露出嗜戰的興奮:「小姐,那秦洛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剛剛一戰怕是耗盡了所有精力。如今,他們主帥不在,群龍無首,再無可與小姐相抗的名將。看來,今日勝的必會是我們。」 是嗎?真的會勝嗎?木雙雙緊皺著眉,在心底一遍遍問著自己,心裡的不安是什麼?蠢蠢欲動的恐懼是什麼?以秦洛的算無遺策,怎會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與自己開戰,又留下幾萬士兵任自己屠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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