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世外客(119)_小佚

一一九

　　「那可不行。」我笑道，「我也不為難你，你就說說賣它的原價吧。」

　　老闆正要回答，忽聽一聲拖長音的「報——」，嚇了一跳，臉色略顯青白地看著我。

　　一個我記住了臉沒記住名字的副將沖到我面前，八字鬍一顫一顫的，顯示了他的興奮，他急急道：「大人，西南方捷報，甯貝小侯爺年少神勇，雙方損失相當，但我金耀兵力占優，渦陽城眼看就要撐不住了！」

　　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這些人，畢竟還是風吟的子民，畢竟還關心著風吟的生死存亡，所以臉色才會那麼慌張，那麼蒼白。

　　我不在意地哦了一聲，揮揮手道：「繼續探查，有消息就來回報。」

　　那人一臉驚詫又疑惑地退走，我不由壓低了聲音奇道：「以伯怎麼留個以前淩楚的手下向我彙報戰況啊？」

　　亦寒用很是異樣的眼神看了我半晌，才道：「是公子你說這個人的八字鬍很有……個性，非留他在沈宏身邊為副將。如今沈宏一走，彙報的責任自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咳咳……有嗎？」我連忙低頭掩飾過去，抓著那腰帶繼續問，「老闆，快開個價吧。」

　　「五……五十兩銀子。」

　　在這個世界，一枚銅板相當於現代的一毛錢，十枚銅板為一串稱為一錢，十錢相當於一兩銀子，五十兩銀子也就是說……五百塊錢？我忍不住大叫道：「這麼貴，你敲詐啊！二十兩賣不賣？」

　　「三十兩，不能再低了！」老闆脫口叫道，一說完便驚醒了過來，臉色發白地看著我，結結巴巴的話也說不全了，「大……大人……小的沒……」

　　「我們各退一步，二十五兩，怎麼樣？」我笑眯眯地道。

　　下午六點，天色依舊大亮，空氣清爽，能見度高。

　　我和飛飛、亦寒坐在上庸城最大的席暮酒樓中吃飯。二樓的大廳要比一樓小得多，卻乾淨素雅，當然價錢也高得多。我們三人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著下面人來人往的街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茶葉太粗糙了，渣也沒去乾淨。」我說。

　　「點心太膩了點，公子你吃多了不好。」亦寒說。

　　「不好吃。」飛飛說。

　　「唉……」我們三人有氣無力地歎氣。

　　「報——」從樓下傳來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熟悉的聲音讓我想起那一顫一顫的八字鬍。他在我面前跪下，緊張地道：「大人，西南方急報，渦陽城上忽然多出三萬守軍，千鈞一髮之際解了危機。如今，小侯爺又陷入苦戰。」

　　我又哦了一聲，心情還糾纏在要不要索性嫁個高級廚師算了的感歎上，隨意應道：「楊潛停止進攻了嗎？」

　　八字鬍點頭，一臉憤慨道：「可惜小侯爺差一點就可以攻進城中為淩將軍報仇了！現在在渦陽城外十裡處駐紮。」

　　這個八字鬍還真是單純得可愛，白癡都看得出來我和楊潛、淩楚不合了，他居然還在我面前替他們痛惜，難道真的還在指望我出兵幫他們嗎？

　　八字鬍下去後，酒樓裡的氣氛一下子歡快熱鬧起來，他們一臉欣慰地壓低了聲音相互間竊竊私語，不時膽怯地望望我。

　　我笑得一派自然地替飛飛剝了個蝦，微側了頭看他撩起黑色絲布將白嫩的蝦放進口中咀嚼。

　　晚上七點，上庸城街道上，華燈初上，影影綽綽，又是另一番燦爛景象。

　　亦寒很是無奈地提著兩個花式燈籠，抱了一大盒桂花糕走在我們身後。飛飛拽著我的手有些熱熱的，還出了不少汗，顯然玩得很盡興。

　　我抬頭看著天空，月明星稀的夜空慢慢變得朦朧，似是籠上了一層薄霧。上庸的天氣變化要比渦陽城晚一些。看來，木雙雙苦等的時機，終於到了。

　　飛飛走了幾步看拖不動我，不滿地回頭叫了聲：「宇……」

　　我忙回過神來，理了理他露在黑紗外被風吹亂的髮絲，柔聲道：「累了的話，就回去休息吧。」

　　飛飛連連搖頭，拽緊我的手不放。我無奈地搖頭笑著繼續往前走，心中卻想：就算你願意回去，我也是暫時不能走的，要演的戲……還沒落幕呢。

　　握著我的手忽然一緊，飛飛用他那低沉甚至天生帶著幾分魅惑的聲音道：「好不容易，宇可以這樣陪我，才不要回去。」

　　我有些發怔地看著身旁高我很多的男子，那麼成熟的年齡，擁有那麼純潔幼嫩的靈魂，根深蒂固的執著，卻從不向我撒嬌，也不要求更多的寵愛。讓人忍不住從心底覺得憐惜、心疼。

　　「飛飛有什麼願望嗎？」我溫柔地笑著問道，「在節日裡可以許一個願哦。」

　　如果可以，我會盡一切努力替你達成所有單純的願望；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如現在這般快樂滿足地活著。

　　晚上八點，霧漸漸濃了起來，幸好晚上車馬不多，又有燈籠裡透出的黃色微光照路，所以街道上還是一樣的喧囂熱鬧。

　　我們三個坐在一個露天的粥棚前休息，不到片刻，三碗熱騰騰的麥香粥就端了上來。只是這大熱天的，光看到那股「白煙」，就讓人沒了食欲。

　　上庸顯然很少有這種晚上起霧的天氣，人們的臉上有些焦慮和惶恐，在篤信鬼神的古代，異樣的天氣總是最容易讓人聯想到上天的賞罰。事實上，我也從來沒遇過晚上起霧的日子。若不是亦寒教我對各種特殊天氣的辨認方法，我也不可能推算得出來。

　　不知道那邊戰場如今進行得如何，鴿子在這種霧天應該不會失去效用吧？剛胡思亂想著，就聽八字鬍的聲音從老遠傳了過來，穿透人牆，穿透大霧，比超聲波還准地抵達我耳邊。不得不搖頭歎息，雖然是我讓你隨時稟報的，但也沒讓你這麼張揚地稟報啊！

　　八字鬍很是不屑地掃了周圍惴惴不安的風吟百姓一眼，才跪下一臉激揚得意地道：「西南捷報，木雙雙中了甯貝小侯爺誘敵之計，趁夜偷襲我軍，卻被早有準備的小侯爺一舉擊潰，倉皇逃入城中時連城門也來不及關上。小侯爺一舉破城，木雙雙和莫離逃往紫都，渦陽城被我軍攻克了！」

　　我隨意地撥弄著被霧氣浸濕的額發，漫不經心地道：「楊潛一進城就下令大肆掠奪，而且分兵追殺木雙雙他們，是嗎？」

　　八字鬍大吃一驚，直愣愣地看著我，驚訝道：「大人是如何知曉的？」

　　我哂然道：「這有什麼出奇的，木雙雙損耗了楊潛近八萬大軍，以楊潛的性格豈有不加倍報復的道理？只可惜，恰恰落入了人家精心編織的陷阱。」

　　所有人，包括一旁聽見我說話的百姓都露出驚疑的神色。我搖頭笑笑，攪弄著碗裡慢慢變涼的粥，低頭嘗了一口，出奇的，味道居然不錯。正待叫老闆出來問問看上去這麼普通的粥是怎麼做的，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盡頭響起。

　　我和亦寒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同一個意思——終於，來了！

　　「報——西南急報，我軍攻入渦陽後四散搶掠，城中忽然沖出上萬風吟兵，我軍恐怕抵擋不住。」趕來的士兵雖有些氣喘，語氣焦急，臉上卻甚為鎮定，顯然是修羅暗營之人。

　　我還來不及回答，另一陣淩亂急促的馬蹄聲又傳入我耳中，我看了亦寒一眼。他迅速走入濃霧中，不到片刻已拖著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回來。

　　那男子奄奄一息地趴跪在我面前，泣不成聲道：「大人，求求你去救救小侯爺，小侯爺被三萬大軍困于渦陽城中，如今生死不明。屬下……屬下拼死沖出來求救，求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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