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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他笑著用手肘和手掌固定住我掙扎的身子,另一隻手繞上來貼上了我的脖子,輕輕撫摸,慢慢遠離的瀑布水聲讓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難道這喉結也是假的。」

  脖子上微微的刺痛,緊接著是什麼被緊貼著皮揭下的聲音,我微張了嘴,看著柳岑楓手中那可以假亂真的喉結,徹底呆了。

  柳岑楓也是微微一愣,隨即冰藍的眼眸變深變沉,仿佛醞釀著重重風暴。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燦爛,魅人心神。他俯下身來,灼熱的呼吸吐在我臉上,即使不相碰也能清楚感覺到熾熱程度的唇,在我耳邊微微開合,無聲吐字道:「藍藍,風亦寒早知你是女兒身,對嗎?」

  我渾身打了個抖,他抱著我走進一間石屋,隱約的水聲立刻隔絕,屋中熏著淡淡的紫丁花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味道。

  柳岑楓鬆手將我放下,手卻依然停留在我的脖頸上,眼眸深邃,表情似笑非笑,聲音更有種沉沉的魅惑:「藍藍,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砰——砰——砰——我猛地捂住胸口,一把推開他,驚駭地後退幾步。又來了,這種感覺,當初在塔拉幹沙漠邊境第一次遠遠看到柳岑楓時,那種恐懼絕望悲苦又似痛非痛的感覺。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揪在胸前的手,蒼白如雪,又輕輕顫抖,再在顯示了這具身體對柳岑楓有多麼恐懼。

  第58章 愛恨成癡

  「你要在那裡發呆到什麼時候?」清潤低沉的聲音傳來,我一驚抬頭,這才發現柳岑楓已坐在了圓桌前,笑看著我。紅木的桌子上擺了幾份精緻的菜肴和點心,還有一瓶酒。桌子的東西兩方面對面置了兩個小巧的酒杯,杯中滿滿倒了暗紅色的酒,卻一滴也不會溢出來。房中的紫丁花清香慢慢被醇厚的酒香蓋過,熏人欲醉。

  「還不快坐下。」柳岑楓端起酒杯輕輕飲了一口,動作瀟灑隨意,好看至極,「別枉費我做了這麼些時候。」

  我驚訝地瞪大了眼,一時忘卻了方才的恐懼,一邊坐下,一邊指著滿桌的酒詫道:「這些都是你做的?」抬頭看著天花板,腦中浮現出柳岑楓潔白長衫圍著圍裙,在燥爐前……

  「噗哧……」我大笑出來,雖然以前宇飛也能下廚弄幾樣小菜,可是,換成柳岑楓的形象,就好難想像。

  柳岑楓對我的恥笑絲毫不以為忤,修長的手指輕輕拈起一塊糕點塞進口中,完了還用舌頭舔盡指尖的碎末,又放入殷紅的唇間吮吸。這樣如嬰孩一般的動作在他作來,卻是讓我目瞪口呆的性感撩人,心砰砰跳個不停,連喉嚨都有幾分發幹。

  他笑笑道:「我在這幾年一直很懷念藍藍做得糕點,想的厲害了,就自己下廚做。可是,卻總作不出一樣的,屬於藍藍的味道。」

  「啪——」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我呆呆地看著圓桌上的糕點,眼前慢慢蒸騰起霧氣。我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以後,你若想吃,我隨時都可以給你做。」

  柳岑楓不置可否地笑笑,飲了口醇酒,道:「這是葡萄酒,不易醉,藍藍可以飲。」

  我舉杯嘗了一口,馥鬱的酒香立刻溢滿唇齒,微辣的甜反而更讓人留戀,我歎息一聲,笑道:「真好喝。」抬頭間剛好看到那張絕美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白衣飄飄,青絲繚繞,仿佛是回到了最純粹美好的過去。

  衣袂流雲花如雪……我腦中反復迴響著這句話。如果說韓絕是清風玉潤,任堯是俊秀婉約,臨宇是清俊雅致,那麼柳岑楓就是融合了三人所有又可隨時隨地將其毫無保留地散發出來,似妖似仙,超越男女的魅惑。他的美,讓人嚮往,卻也讓人恐懼,讓人渴望擁有,卻又害怕染上毒癮般的畏懼接近。

  「藍藍一定很想問我被太子囚禁那一年中的事吧?」柳岑楓忽然道。

  我一驚,慌亂地搖頭:「不!不想問。你……你也不要再去想了!」

  柳岑楓低低笑了出來:「藍藍何必緊張,不過就是做了那太子的孌童,也沒什麼要緊的。」

  我心中黯然傷痛,他卻仍在笑:「不要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沒能找到我,現在這般廉價的同情,我可不稀罕。更何況……與其同情當初那個天真懦弱的廢物,不如想想怎麼同情如今的我。」

  我呆呆地看著他。柳岑楓身子傾前,掬起我一束頭髮輕輕一扯,我低叫了一聲,被他拽了過去。他臉上的笑容幽冷而嫵媚,聲音更是撩撥的人厲害:「這具身體只剩下一年多的生命了。藍藍,你說怎麼辦呢?」

  「什……什麼?!」我猛地瞪大了眼,他的眼中瞬時映出我血色盡退的臉,「宇飛,你……你說什麼?!」

  柳岑楓呵呵笑了兩聲,終於鬆開揪住我頭髮的手,道:「我說,柳岑楓這個身體,病癆纏身,頂多只能再活一兩年。怎麼,很訝意嗎?」

  「這……這怎麼可能……宇飛,你別跟我開玩……」我的聲音卡在了喉嚨口,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耳邊仍浮著子默冷漠無情的話:萬曆七百六十八年,柳岑楓身患絕症的消息傳出,不到半年猝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喘著粗氣道:「宇飛,你……你別慌,我跟你說,雲顏……雲顏他的醫術天下第一,她肯定能延長你的命的。」

  柳岑楓笑笑,也不抽回手道:「苟延殘喘多活幾年,又有什麼意思?」

  我一愣,心痛的像有一把把刀在割,我哽聲道:「那……那怎麼辦?我不要你死……我不想再讓你死了……」我像個小孩子抓著化掉的糖果般哭泣,他也由得我鬧,只是似笑非笑地反抓住我的手。我的目光一閃,落在他手腕的水鏈上,思緒一頓,隨即驚叫道:「宇飛,我們想辦法回去!」

  見他抬頭看我,我忙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既然你手上還有水鏈,那麼一定有回去的渠道。只要我們在一年之內找到回去的方法,你就不用死了!」

  「是嗎?」柳岑楓心不在焉地答了句,抓住我的手,光滑溫熱的手指磨娑著我水鏈附近的皮膚,淡淡道,「若是找不到呢?」

  「不會的!一定能找到。就算我找不到,還有……」子默啊!他能進入八卦陣中查看,一定知道回去的辦法。我開心地抽回手轉動水鏈,壓根忘記了昨日還在跟子默吵架,還讓他以後都別再出來了。眼前白光一閃,子默輕輕飄搖地站到了我面前,臉色有些憔悴,渾身總覺越來越透明的徹底,唯有神色依舊是那般淡漠寂寥。

  我正待用腹語同他說話,柳岑楓輕描淡寫拋出的一句話,卻讓我全身驟然僵硬起來。

  他已然靠在了自己的椅背上,歪著頭,墨色的柔軟髮絲垂在雪白的衣衫間,像是一幅意境優美的水墨畫。他的聲音更是比那鋼琴低音階更沉沉震動人心弦。可是,他用平淡無波的語調在說什麼。他說:「藍藍,為了補償我因你所受的這些苦,嫁給我如何?」

  我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宇飛,這個玩笑太惡搞了吧!比你以前的冷笑話都好笑。」笑著笑著,房間裡空蕩蕩的,我渾身開始有些發燥,笑聲顯得又假又難聽。我慢慢停了下來,他右手手肘撐在椅子把手上,掌心拖著頭,渾身都是慵懶魅惑的氣息,淺笑道:「很好,藍藍你已經清楚我不是在開玩笑了。」

  我張了張嘴,心中的驚駭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為……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

  「遲鈍的確不是你的錯。」柳岑楓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撫著我的髮絲,笑看著我,聲音溫柔徹骨,「可是遲鈍到讓人白白付出,還是令我很厭惡。」

  柳岑楓的手,從我的頭頂順著髮絲慢慢下滑:「怎麼,只是讓你嫁給我,就怕成這樣?看你剛剛的樣子,我還以為只要能讓我活下去,你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呢!」

  「我……不是這樣的……」我渾身因莫名的恐懼而顫抖,「嫁……我從來沒想過……我們只是朋友……」

  他兩手一伸抓住我的肩膀,輕巧一帶,已將我從椅子上抓了起來,抱在懷裡。溫熱的指尖不容抗拒地抓著我的下顎與他對視:「藍藍,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不管是過去的聶宇飛,當年的任堯,還是如今的柳岑楓,對你好都是有目的的。因為,我喜歡你,是等待著回應的喜歡。若是……一直到死都等不到回應,我該如何是好呢?」

  砰——砰——砰——,心快要跳出喉嚨口了,好壓抑好難受,熟悉的恐懼絕望哀傷和似痛非痛都湧了上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出口的聲音沙啞顫抖:「宇飛……你別這樣,你知道的,我喜歡的是……」

  「你這個笨到無可救藥的女人!」子默氣急敗壞的聲音響在耳側,卻讓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回復了冷靜。他不屑又無奈地瞪著我:「推開他,往外跑,最好能逃進楓林,我教你如何破陣!」

  我連想都來不及想,膝蓋一曲踩在他腳上,他吃痛鬆手,我忙狠狠推開他,沒命地往外逃去。水聲隆隆震耳,我卻反而放心了不少,匆匆逃進殷紅如火的楓林中,眼前一片暈眩,幸好身後並沒有人追來。我劇烈喘息著,順帶又起了咳嗽,邊按指示往前走,邊與子默交流。

  「往西三步,再往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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