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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第43章 劫後餘生

  萬曆七百六十五年十二月,金耀的又一個冬天來臨了。也許只是錯覺,金耀的國民總覺得這個冬天比往常都要來得寒冷蕭瑟,一如他們風雪交加的心情。湘西水災,火翎壓境,丞相病重,種種都預示著對金耀來說,這是極其不祥的一年。所以,當新年即將來臨之際,洛南的每一個神殿前都擠滿了人,無論男女,不分老幼,他們都在衷心地祈禱伊修愛爾女神能保佑她的孩子平安度過此劫,保佑金耀百世平安昌盛。

  尤其赤宇樓中更是人人憂心忡忡,他們的主人,少年丞相已經整整昏睡十幾天了。這十幾天來,無論什麼大夫都被那青衣侍衛拒之門外,只說除了夫人,其他大夫所開之藥,只會對公子不利。就連皇上特地遣來的太醫,也毫不例外。

  皇上震怒,一個宅院中的人都跪了滿地,可是那個青衣侍衛卻依舊冷冷站立著,守著那扇門。除了他自己,根本沒人知道屋裡少年的病況究竟如何。莫說是氣得臉色發青的帝王,就是他們這些平日極熟悉他的奴僕也開始懷疑他的用心。直到,夫人的歸來。

  三天前,皇上終於釋放了夫人回來。並下旨說毒害公主一事純屬誣陷,甯國夫人平白遭受冤屈,朕特命恢復其一等夫人稱號,並賞賜黃金千兩。夫人一來,便顧不得任何人,直接進了那間被封閉了十幾天的房間,直至三天后的今日,也毫無動靜。

  「……亦寒……亦寒……」躺在床上的少年緊緊皺著眉,雪白的衣衫包裹著他瘦弱的身軀,輕輕顫抖,乾裂的唇間不斷吐出一聲聲呼喚。

  「公子!」一旁的青衣男子忙俯下身抱起他,面容憔悴,神色間滿是憂慮,「公子,我在這!公子!」

  少年低低咳了兩聲,眉頭有幾分舒展,往他懷裡靠了靠。忽然,他低叫了一聲,又發出囈語:「徐冽……我沒有騙你……沒有……」

  晶瑩的淚自眼角滑落,滴在青衣男子的指尖,如滾燙的烙鐵烙在上面一般,他不由收緊了手。那少年卻混似不覺,只依舊低喃著,聲音沙啞而悲傷,透著絲絲絕望的乞憐,只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忍不住心酸:「孩子……不要走……孩子……我看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用生命……來證明……我不要……亦寒……我不要你死……亦寒……不要拋下我……」

  「公子!」青衣男子清冷的臉上再掩不住惶恐地痛楚,聲音低啞而充滿絕望,「公子!我不會拋下你,你也莫要……莫要……」

  「咳咳……咳咳……」少年不住咳嗽,直到嘴角縷縷血絲滲了出來,映著他蒼白如雪的容顏,分外淒絕,「徐冽……你我今生情斷……再也不會癡戀你……永遠不會……」

  少年又咳了兩聲,青衣男子不斷擦著他嘴角的血液,卻是越湧越多。少年緊皺著眉,依舊在不斷夢囈:「我不能死……亦寒會傷心……雲顏會難過……我死了……誰幫子默……誰為他結束千年的孤寂……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公子!公子!」青衣男子緊緊環抱住他,卻只覺少年的身體一寸寸變冷。他眼中充滿了恐慌害怕,以及不顧一切的瘋狂。他將少年扶正,正要再輸功力給他,卻見少年忽然輕輕一笑。那笑說不出的平和寧靜,又熟悉得觸手可及,青衣男子有些恍惚,卻見少年歪著頭,用沙啞的聲音道:「我叫秦洛,你呢?」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看著少年緊閉的眼,長長的睫毛微顫,乾裂的唇帶著幾縷血絲,卻擒著淡淡地沒有半分憂傷的笑容又道:「風亦寒,你可知自己這樣做非但幫不了他們,反而會使他們受到更大的傷害?」

  青衣男子渾身猛地一顫,怔怔地看著眼前蒼白纖瘦,卻反而更美得絕豔的少年。他仍在笑著,輕輕說:「置其身於是非之外,而後可以折是非之中;置其身於利害之外,而後可以觀利害之變。亦寒,你身在局中反看不透水霧的結局嗎?若想結束這個國家的苦難,必要有一明君自西向東,或自東向西統一伊修大陸。你若真的想為自己在乎的家鄉做些什麼,不如跳出水霧這個國家,選擇輔佐明君,讓天下早日統一。」

  少年的臉上隱隱浮起幾分紅潤,明明閉著眼,青衣男子卻仿佛看到了那雙精芒四射的眼眸,笑看著他,對他輕柔語說。忽地,少年臉色一白,面容變得萬分悲嗆,聲音也發顫:「雲顏,雲顏,就當我求你了,讓我去救可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在所不惜!……他已經為我死過一次,我絕不容許他再受傷害!」

  少年不住地夢囈,臉色一忽而白,一忽而紅,青衣男子抱著他,只覺他脆弱地如瓷娃娃,絕美而易碎,讓他連輸內力也不敢為。少年低咳了兩聲,面色一陣嫣紅,又念道:「你說我就要死了,我又憑什麼相信你?」

  「亦寒——!」少年的手猛然握緊青衣男子手腕,指甲嵌入他骨肉,聲音尖銳而恐慌。青衣男子仿似絲毫不覺手腕的疼痛,同樣乾裂的唇輕顫,卻再吐不出「公子」二字。

  少年的面容忽然平靜下來,帶著淡淡的哀傷和悲苦,卻萬分絕決:「就算真的被你利用也無所謂。我意已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無論……請你一定要將我……」

  「吱亞——」門推開的聲音響起。一個絕美做少婦打扮的女子匆匆走了進來,青衣男子一驚便沒有再聽到少年越來越低緩的聲音。那女子一見躺在青衣男子懷中嘴角溢血的少年,臉色大變,驚叫了一聲:「臨宇——!」急沖過來。

  那女子勉強穩定住自己的心神為少年把脈,時間每過去一息,她的眉頭就緊皺一分,青衣男子的心也隨之沉一分。女子輕輕閉著眼,內心在翻騰地煎熬著,輕顫的睫毛,蒼白的唇,在在顯示著她心裡的恐慌。三天了!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可是他的病卻越來越重,只因為時日實在拖得太久……

  「你怎麼能由著她不就醫!」女子猛地睜開眼沖著那青衣男子大罵,「她任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究竟是性命重要還是隱瞞身份重要?!」

  青衣男子神情一暗,冰寒的面容卻透著淒涼的絕望和哀傷:「公子他堅持,說只有如此,皇上才可能釋放夫人回來。他不想讓夫人在那個地方再多待……哪怕一天。」

  「這個傻瓜!」晶瑩的淚珠順著面頰滑下,女子哽聲沖著床上昏睡的少年大罵,「臨宇!你如此擔心我,就不知我也會擔心你嗎?竟把自己搞成這樣,你這個任性妄為的混蛋!」

  「夫人……」青衣男子的神情忽然平靜下來,清冷淡漠,但你若細看,就會發現他的眼中有著沉寂如死的絕決,「公子還有救嗎?」

  女子狠狠擦掉臉上的淚水,口中念著:「哭有什麼用,我可不是這個任性的笨蛋。」隨即猛地抬起頭,道:「如今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臨宇的命。但若不成,不只她會立時斃命,你我也可能受到牽累,非死即傷。你可願一試?」

  ***

  青衣男子面色淡淡,一如平常:「夫人明知是多此一問。」垂下眼簾望向懷中的少年,他的神色不自覺地變輕變柔,漆黑的眼眸中墨綠色光澤一閃而逝。

  女子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隨即便被凝重取代,她沉聲道:「此法名為「劫後餘生」,我要先喂臨宇服下劇毒的蘧桑散,用金針激發她體內的潛能,隨後以銀針刺血治療。而在此期間,你必須時刻為她輸入內力,將蘧桑散聚集在丹田阻止毒性擴散,同時也要為她擦揭因疼痛而產生的汗水,以防紮入穴道的銀針受到外物干擾。」

  「輸送內力時必須小心,過多她受過激發的經脈脆弱不堪會爆裂而亡,過少則毒氣擴散甚至反噬於你我,我們大家都九死一生。這些你定要記清楚了。」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問道:「何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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