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隋唐逝 | 上頁 下頁
一七三


  她笑一笑,看看自己手中的「小燈籠」,哢,輕輕將它捏碎。

  一點一點的螢光自掌中飛舞出去,浮光掠影,光影俱生婆娑。

  有人說,螢火之光,豈可與皓月爭輝。然皓月千年,螢火一瞬,最短暫的,未必不是最長久的;最脆弱的,未必不是最堅強的。

  燕燕於歸,差池其羽。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縱知悉歷史,再活二世,依舊很難超脫自身。

  佛祖拈花,伽葉微笑。

  明明清楚自己碌碌所為,即使想要改變,改變的也不過是當時當事啊,可為什麼仍不束手,仍要甘心那樣地煞有介事?

  也許,那是因為,我相信,愛,是可以讓人變堅強的。

  無論是活著,還是逝去;

  無論是千年,還是一瞬。

  只是,請原諒我;只是,我一時,止不住淚。

  76.紫藤花逝

  「黑炭團,小日子過得不賴嘛!嘖嘖,喝好酒,還有這許多貌美的舞姬娘子們助興!」程咬金大嗓門一到,硬生生把那些吹啊打啊的蓋了下去。

  尉遲敬德本來半趴在軟墩上,打算來個相應不理,抬頭見著咬金後面的人,馬上就站起來了,揮手停止歌舞:「殿下幾個怎麼都來了?門口卻不曾聽報一聲。」

  長孫無忌轉著扇子:「程將軍說你這住外面比住王府中滋潤得多,我們特意過來瞧瞧。」

  咬金道:「俺沒說謊吧!就是沒王府中那麼多規矩!」

  世民微微笑著:「我一早搬進承乾殿,天策王府由著你們鬧,還是不自在?」

  如晦道:「程將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府中另一位房先生。」

  眾人噴然大笑。

  敬德忽然拱一拱手:「臣正好有件事,打算稟報殿下。」

  嘻笑中見他自稱「臣」,又是一臉嚴肅,所有人都好奇起來,老程忍不住問:「怎麼拉?」

  「諸位請跟我來。」說罷將人引至後院一間柴房。

  門一開,大夥兒都楞了。

  老程一拍他肩:「炭團,原來你家柴房不是放柴禾,而是堆金銀珠寶的?」

  不錯,中間那黃燦燦光亮亮如同小山般的,正是完全可以將人眼睛耀花的姓財名寶的器物。

  敬德看一眼世民,道:「這些都是昨日東宮遣人用馬車拉過來的。」

  如晦立即明白:「拉攏你?」

  敬德點頭:「一個使者還專門傳了話,意思是建什麼平民之交。」

  「咄!」咬金叫一聲,馬上收回正掂著金條重量的爪子:「原來是他送的!喂,他送你就收?」

  「怎麼可能!昨天來不及阻攔,今天正想雇些車馬退回去。」

  咬金笑眯眯:「不愧是俺的好兄弟!」

  長孫無忌長歎:「珠寶啊珠寶,糞土啊糞土……」

  世民看著坦然自若的敬德,目帶讚賞:「將軍何不收下?別人縱把黃金堆到天上,我也不會懷疑將軍。收下後,就有機會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想幹啥了。」

  大漢直搖頭:「這樣做,我自己都感到噁心!」

  如晦聽罷,道:「只是將軍不肯給人家面子,說不定會惹人心裡不快,招來禍患。」

  他正色:「敬德出身貧賤,幸遇秦王,不啻再造之恩。我對太子並無任何功勞,平白接受這多恩賜,算什麼話?太子殿下要是不高興了,沖著來便是,我卻決不負當日曾立之誓言!」

  世民大為感慨:「將軍真性情也!剛才我說笑來著,莫要見怪。」

  歐陽府。

  安逝把王羲之的十幅字摹完,捶捶肩膀,放下筆。

  一瞄,老頭子不知到哪裡去了。她站起身,支起窗戶,一個少年匆匆跑過。

  「通師,」她叫:「去哪兒,這麼急?」

  少年名叫歐陽通,字通師,是歐陽詢第四子。他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聽說三哥弄了好吃的出來,我趕緊去廚房瞧瞧。」

  她奇道:「你很喜歡吃?」

  少年搖頭:「我才不喜歡呢,都快為吃的煩死了!是我那爹爹,最近奉詔編一本《藝文類聚》,編到『飲饌部』——這下可好,為了寫出真實的感覺,就讓我們幾兄弟每日輪值負責異珍,沒弄出好吃的就要被他打屁股——到現在快一個月了,還沒有一個沒受過笞責的。」

  「有這種事,」她失笑:「我記得大公子年近而立了吧,老師還拿杖打他?」

  「打,一樣打。」少年想起那畫面就好笑:「大哥最老實,哪像我滿房亂竄的。安姐姐,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廚房看看?」

  「好哇。」

  廚房裡其他三兄弟早已聚集,手持筷子對著盤子裡的幾塊肉指指點點。

  「沒想到這兩種肉混起來的味道居然如此佳妙。」大公子嘖嘖道。

  歐陽通急衝衝挾了一塊到嘴裡,瞪大眼:「咦,這麼好吃!是什麼肉?」

  三公子答:「醃豬腿。」

  二公子道:「不是吧?老三,從實招來。」

  三公子道:「確實是醃豬腿,不過那醃缸內不知怎麼混進了一條狗腿——」

  「難怪!我昨日明明買了兩條狗腿晚上弄卻只剩一條,難肯定是掉到裡面去了!」歐陽通抓著腦袋。

  安逝夾一塊放入口中,果覺味道不似尋常。

  幾位公子臉上盛形羨色,朝老三道:「今日飯局,不但免了笞叱,恐怕還要受賞哩!」

  三公子沒說什麼,不過臉上抑制不住自得之色。

  安逝瞧這素來信奉「君子遠庖廚」的四兄弟的樣子,突覺老頭子只逼她練字,已經是非常「仁慈」的了。

  到了吃飯時間,歐陽詢果然對那盤肉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盤中只有幾片,他吧嗞吧嗞吃完了,抹抹嘴,「今日是誰值餐?」

  眾人心道,可是要誇獎了。老三一溜兒上前:「父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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