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隋唐逝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那怎麼辦?陰弘智是你手下,你就認了?」

  「怎麼可能!用腳想我也不可能指使人去告發大哥嘛!不過媚兒,你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楊媚聲色不動:「怎麼?」

  「你昨日不是戲語,萬一哪天父皇疑心起我來,該怎麼回答?我今天就說啦,要疑心也該先疑心秦王去,他長年在外帶兵,為所欲為,驕狂得過了頭!現今大哥被關,我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冤大頭,說不定還全是他暗地裡搞的鬼呢!」

  「聖上怎麼說?」

  「他當然說沒證據的事不能亂猜。你說,父皇會不會也把我軟禁起來?」

  楊媚搖頭:「不會。既放你回來,自說明他心中另有盤算。」

  「父皇看來還滿信任我的。」

  楊媚暗地裡翻白眼,皇上恐怕一開始,就壓根兒沒相信這事會是你做的吧!

  宮女在後面搖著橘黃的羽扇。

  李淵落下一子,目光柔和地端詳著世民:「幾個兄弟姊妹中,數你長得最像你娘。」

  世民伸入棋盒中的手頓一頓,沒有回答。

  李淵感慨著:「建功成業,濟世安民,元泰吉康……看著你們哥兒幾個長到這麼大,要是你娘在,不知有多歡喜。」

  世民細細察他神色:「父皇以前時常說要是多聽母后的話,也就不會從長安調到太原去了。」

  李淵呵呵一笑:「是啊,你娘的見地抱負遠比男兒強,三娘有幾分像她……唉,你們幾個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可還記得你九歲時得的那場大病?」

  「也許是病得厲害了吧,不太有印象了,只記得大哥跟三弟圍在身邊,幹些什麼卻全不記得了,四弟那時還小……聽說後來是父皇到寺中親自幫兒臣祈求平安,才逐漸好起來的。」

  「是啊,那篇禱文朕現在還記得,叫《草堂寺為子祈疾疏》。你是朕自建成十年後所得的第二個孩子,你娘也特別喜愛你,所以,不論是朕,還是你娘的在天之靈,都不希望看到你學壞,明白嗎?」

  世民聞言站起來:「兒臣惶恐!」

  「好了,坐下坐下。」李淵抬手指了指座位,「咱倆繼續下棋。二郎啊,你大哥現在幹出這種事,朕是痛心疾首啊!雖然已經知道他並無謀反之意,可招募私兵依然是大罪!陰弘智現在不知下落,只要想想背後主使他幹這事的人,朕就脊背骨發寒!這是什麼?這是讓我們一家自相殘殺啊!」

  世民低頭,道:「父皇,兒臣以為——」

  「你可知朕當初為什麼執意要殺了劉文靜?」

  世民猛然抬頭。

  李淵看著他:「劉文靜這人聰明,天分高,也確實為我大唐立下過汗馬功勞。可是,他有一點不好,太過不擇手段。」

  「嗯?」

  「父皇是過來人,看的人和事畢竟比你多些。當年在太原起兵,他首先建議我們臣服突厥——雖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只是一時權宜之計,但父皇心裡,不到迫不得已實在是不想走這一步。後來他自認功大職卑,又覺得朕予裴寂的官職與實不符,每次在朝堂上便與裴寂對著幹,一定要說反話,讓大家下不來台……若是心胸寬廣之人,怎會做出這種類似小孩兒的舉動?且不說這是間接在駁朕的面子,朝堂之上,談論國家大事的地方,豈容得他一再胡鬧!」

  「父皇,他也只是出口無忌了一些——」

  「他一直跟著你,你自然不認為他不好,加之你還小,有時並看不到人的短處。你只需試想,他可以恃著太原之功不把裴寂放在眼裡,他日一旦得志,不會一樣反駁於你?」

  世民目光連閃。

  李淵打量他幾圈:「他甚至還放話讓裴寂死……二郎,他說著這些的同時,可有沒有在教你做些什麼?」

  「父皇,您這話——」

  「父皇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建成出了這樣的事讓朕傷心。在朕心裡,一直希望你們都是不要變的,明白嗎?」

  「嗯。」世民輕輕答,「該您下了。」

  「好,好。」李淵看看,隨手放子,「你們要能真的懂才行啊……另外,朕尋思著,楊文幹的事牽連到建成,恐怕響應的人會很多,你該親自為朕走一趟,徹底壓下叛亂。」

  「兒臣遵旨。」

  世民回到自己屋子,在室內往返走了兩趟,最終停到案前,拿起一本《孟子》。半炷香下來,卻始終無法看進一個字。

  「主子。」

  不知世民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他,半天也沒動。

  「主子!」玄衣人單膝跪下了,「請主子懲罰!」

  世民仍然未語,半天,等感到一切思路都清楚了,才像是看到了眼前直板板的一個人,抬手道:「起來說話。」

  「爾、橋之事沒有辦妥在前,陰弘智一事又違背了主子意願,沒得到寬恕之前,屬下不敢起身。」

  世民瞅著他:「爾、橋之事不怪你,是我自己著了道兒,不過這樣也好,讓我徹底明白太子那邊的虛實。但陰弘智——你不殺他,可知這危險有多大?」

  「屬下明白,屬下保證,不到他可以出現的那一日,世上絕不會再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否則,臣死之前,也會先殺了他!」

  「你這般要保住他的性命不惜違背我的意思——」世民饒有興味地看過來,「真是讓人好奇哪。」

  玄衣人聽他語氣,知是不會怪罪了,大喜過望:「多謝主子!」

  「我可沒說原諒你。」世民不緊不慢,「今日上頭屢次以陳年舊事提點我,明顯有了警告猜忌之意。接下來我要去慶州,此間宮中說不定會有一番大清整。太子這手計中計使得真是不錯,雖不明顯,但矛頭已隱隱指向了我。所以陰弘智再不能失,明白嗎?」

  「屬下定效死力!」玄衣人擲地有聲,一會兒又道,「主子當初也是預見有這種情況,才不惜犧牲陰弘智這條暗線的吧。要是派直系去,一查出來,情況可比今日更糟十倍不止了。」

  世民眯縫著眼:「陰弘智表面是齊王府的人,上頭卻不信這套把戲是齊王能使得出來的。所以說,我更喜歡戰場上真刀實槍的較量啊!」

  七十一 銀葉飛霜

  「如晦,你後悔了?」

  「不,師姑,只是有些感慨。」

  石頭上盤坐著一位阿婆,她一襲玄色衣裳,頭髮雪白。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頭髮並未梳髻,反而結了一根粗大的辮子垂在胸前,辮梢直落地下。辮子上一閃一閃的,仔細一看,卻是一枚枚造型為樹葉的銀色飾物插在辮間,兩邊一路下去,竟有差不多四五十之數。

  她看起來十分嬌小:「這樣做對他們兩個都好。什麼人?!」

  隨手一粒石子打去,烏杖一攔,桂婆婆站出來:「褚姨,是褚姨嗎?」

  「桂枝啊——」阿婆皺皺的臉上泛起一絲笑,「伊都幹讓你來的?」

  「您已經跟她見過面了吧!」桂婆婆輕道,「你們師徒見面也不叫我,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

  「我這次來是另有事情的,若不是要召喚忘川沙,我也不會驚動任何人。」

  「忘川沙?」桂婆婆望望褚姨,又望望如晦,「你叫她師姑,那你跟伊都幹豈不是……師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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