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花碎·盛世紅妝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
其實早在那日,我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在眾多宮人細微的議論聲中就已經明白,其實,皇上並不喜歡我。他之所以召我入宮,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可是這對我來說,卻也不是壞事。因為我已經,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人的愛情。 三.{眼見有一張掉落在水池裡,宣紙漂浮在水面上,一點一點被水浸透,墨蹟絲絲化開,就好像流了淚。} 宮裡的日子並不難過。錦衣玉食,書齋裡又有萬卷可供嬪妃借閱。雖然大部分是些《女誡》之類的教導女子懿德的書,不過偶爾也有些動人詩文。 記得曾經,站在月光下的馨江前,他曾一筆一劃在我手心上寫,「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現在想來,都仿佛是前生的事。 秋日的庭院,本是滿目蕭索。夕陽西下,卻更映紅叢叢楓葉,在緋紅日光下閃爍著勝於春日的華光。我坐在園中的石桌上,不知不覺間便將這句詩寫了數遍。一陣秋風卷來,將案上紙張迎空拋起,片片如雪飄落。我急忙起身去撿,眼見有一張掉落在水池裡,宣紙漂浮在水面上,一點一點被水浸透,墨蹟絲絲化開,就好像流了淚。 我心中輕輕一酸,不覺停了動作,只是望著水池出神。半晌,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悅耳男聲,似疑惑,又似歎息。「春愁秋恨,原來你也並不是什麼都不在乎。」 我一愣,轉過頭,就于煌煌楓葉林中,看見長身玉立的他。慌忙俯身,道,「馨……靜嬪給皇上請安。」 「馨兒。」他第一次這樣叫我,卻仿佛這兩個字並不陌生,順著我的目光望向水池,那宣紙上的墨蹟已經絲絲縷縷,模糊不清,他卻似有些感觸,道,「你呆在這靜馨苑裡,除了請安,半年也不出去一次。朕還以為,你根本就沒有心。」 我一怔,不知皇上為何會忽然跟我說這些,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又不敢不回皇上的話。隨即只是低著頭,道,「臣妾偶爾也出去的。只是不常見人罷了。」 風聲掠過火紅楓葉,靜馨苑裡下人本來就少,此時又正晌午,全都貪睡去了。世界靜寂一片,我低著頭,只見一雙明黃色鑲紅寶石金絲靴子映入眼簾。他無聲地走到我身邊,修長食指忽然拈起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直視著他的眼睛。 他那樣地看著我。一雙深不見底的烏黑眸子,熠熠如星,又沉沉似海,目光裡隱約藏著一絲探究,似乎比上一次更想將我看穿。 毫無預警地,他忽然扳過我的臉,狠狠吻向我的唇。攻城略地一般,充滿了佔有欲。 我大驚,下意識地掙扎,他粗暴地扼住我的手腕,將我死死按在石桌上。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目光幽深,仿佛曖昧不明。「杜馨兒,你到底要什麼?」他眯著眼睛看我,像是在審問一個老奸巨猾的犯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何要這般對我。 心中恨他無禮,卻又懼怕他的身份,心裡敢怒不敢言,聽他這樣問,一股氣湧向胸口,垂下眼簾冷冷地說,「無論我要什麼,陛下都肯給我麼?」 他眯著眼睛,神色陰晴不定,淡淡道,「有什麼是朕給不起的麼?」 語氣睥睨,那樣肯定。 「珍妃的人頭。」我一字一頓說道。 皇上一怔。他神色驚怔地看我一眼,他的睫毛從來不曾以那樣的弧度揚起。 我滿足地看著他一刹那吃了黃連一般的表情,隱隱有種出了氣的感覺。可是我畢竟還是要命的,於是緊接著笑道,「臣妾開玩笑的。請皇上恕罪。」 他又是一怔。隨即只是笑笑,淡淡拂袖而去。 靜馨苑裡秋風瑟瑟,紅楓滿地。我望著那金燦燦的背影想,這下,他怕是不會再來了吧。 四.{我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來,血絲滲出來,苦澀一片。} 十一月的天氣,秋日快走到盡頭,隆冬將至,靜馨苑裡卻漸漸有些熱鬧了。皇上畢竟是來過這的,內務府的總管極是乖覺,生怕會得罪一位未來得寵的主子,於是多派了些人手過來。人多有人多的好處,我這才漸漸知道皇帝的名諱。 漆若陵。 宮女說起他的名字,都是要在地上三叩九拜才敢開口,我卻恍惚出神,望著窗外的枯枝敗葉,不覺又回到那個春天,有個黑衣如墨的男子曾在馨江邊上眼神認真地告訴我他的名字。——漆若寒。那是刻在我心裡的三個字,竟與當今聖上的名字如此相似。其實我也早該想到,他若不是皇親國戚,又怎會以那樣的陣仗離開杜家村。 正在想著,卻有小太監過來通報,說珍妃邀我去珍錦宮賞花。我一愣,我與眾嬪妃們一向素無往來,賞花飲茶這檔子事從來不會有人來邀請我。正想裝病推脫不去,侍女玲月卻到我耳邊輕聲說,「娘娘還是去吧,不好拂了珍主子的面子。往後的日子還長呢。」 玲月在宮裡呆了很久,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歎一聲,只得跟著去了。 珍錦宮甚是繁華,長廊兩端堆著一盆盆盛開的蘭花,真真繁花似錦。我到時,其他妃嬪均已經到了,鶯鶯燕燕地坐了一屋子人。在座的都是出身名門,位分也高,我一一請了安,眾人看我目光中皆有些鄙夷,珍妃反倒笑得最燦爛,虛扶了我一把道,「好妹妹,你可來了。」 看她這樣笑,我心裡莫名打了個突,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她繼續說道,「那邊那朵花,你幫本宮摘過來。」 我只得依言去了,走得近了,心下不由一驚。只見那花開得似雲,純白的大花盤下配著翡翠綠的葉子,只是莖上長滿硬刺,根本無從下手。——這花是杜家村特有的一種野花,我們都叫它「摘不得」,上頭的刺是有毒的,碰一次手要腫好幾天。 她怎麼會有這種花?我心中有些微微地恐慌,也顧不得疼,伸手便去採花,十指霎時鮮血淋漓。 「好啊,本宮要白色的花,你居然用血將它染紅,是要添本宮的煞氣麼?」珍妃笑著瞥我一眼,神色裡盡是得意。 「靜嬪不敢,請珍妃娘娘息怒。有什麼事還請娘娘沖著我來,不要連累我的家人。」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急切。 珍妃的娘家世代權貴,在杜家村,必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想必那日我對皇上說的一句戲言已經傳到了珍妃耳朵裡,而她今天讓我來看「摘不得」,也無非是在告訴我,杜家村已在她的掌控之下。 「哼,倒是個明白事的丫頭,只可惜聰明的不是地方。話我不多說了,只有一句——人頭是沒有,耳朵倒有一個!」她忽然拋下一個錦盒,散在地上,露出蒼白的一隻耳朵。血跡已經幹了,耳鼓內側依稀有顆黑痣。 我腦中一陣昏眩,臉頰霎時僵硬,幾乎是咬著牙問,「你把我爹爹怎麼了?」 珍妃冷笑一聲,也不回答,道,「你願意跪,就跪著吧。不跪上三天三夜,就別想再見著你爹了。」 我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來,血絲滲出來,苦澀一片。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