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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熊勇卻微笑,與侍從們轉身往城牆去了。

  我疑惑地坐在席上,只覺他的話怪怪的,卻似意蘊暗含,教人一頭霧水。坐了一會,我覺得身上有些困乏,不再糾纏那些話,起身離席。

  館人過來,問我是否要到寢室中歇息,我搖搖頭,說想散散步,便出門往廊下走去。

  正午的日光正好,卻被漂浮的白雲遮住,簷下的影子時濃時淡。

  心裡盤算著,館人剛才的回答其實等於沒說什麼,或許可以去城門的守衛那裡問,說不定可以打聽清楚一些。只是,現在雖然可以肯定姬輿真的出征了,但自己總不能追到戰場去,見不到他也只好算了……

  剛走了一段,我聽到大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望去,只見館前揚著淡淡的塵霧,數騎人馬駐下步來,館人已經迎了出去。只見他們向當先一人行禮,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我猛然怔住。

  燮由館人領著,邁步朝館舍中走來。

  我忙緊走兩步,將身影隱蔽在轉角的柱子後面。

  燮沒有發現我,不遠處傳來館人客氣的說話聲,燮低聲應答。

  我聽著那隱隱傳入耳中話音,心中浮起一個念頭——齊螢說燮要與姬輿會合,這事或許該問他才對。

  想法乍一閃過,腦海中叫囂起來。如果齊螢說的是真的,那麼去問燮難道不比問別人再東猜西想更簡單明瞭?

  要去問他嗎?

  我看著那個往堂上而去的身影,卻猶豫地邁不開步子。

  如果我去找燮,他會不會告訴我姬輿的去向尚且不提,如果齊螢的消息不確切,我該如何應付下去?這樣的見面又算什麼?

  正思考著,幾名燮的侍衛隨著館人走了過來,我忙向廡廊的一側轉過身去。當他們走過身後,我聽到他們像在議論什麼,忽然,「虎臣」二字傳入耳中。

  心中一震。

  被壓抑下的念頭再度浮起,愈發強烈。我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一個聲音不住道,如果燮與姬輿果真是一路呢?現下除了他,還有誰能告訴你實情?

  我將心一橫,轉身朝廡廊的那頭走去。

  堂上空蕩蕩的,只有燮與館人在裡面。熟悉的醇厚話音在空氣中緩緩傳來,當我邁步走進去,突然打住。

  燮直直地看著我,臉上的滿是不可置信的驚詫。

  目光交碰,我回視著他,走到他面前,卻沒有開口。

  館人似察覺到了異樣,看看我,又看看燮,滿面狐疑向他道:「國君……」

  燮斂起訝色,轉頭對他說:「子且將漿食備下,我稍後命人去取便是。」

  館人應諾行禮,快步朝堂後走去。

  堂上只剩我們兩人,四周寂靜一片,氣氛說不出的微妙。

  我望著他,首先開口道:「燮。」

  「姮何以至此?」燮注視著我,語聲低沉。

  倒是直接。我扯扯嘴角:「我有事問你?」

  「何事?」

  我深吸一口氣,望著他:「可知虎臣現下安在?」

  話語出口,如同被什麼吸去了一樣,霎時融入沉寂之中。

  燮注視著我,清俊的面龐上眸色深深,片刻,道:「姮乃為追隨虎臣而至?」

  我微微頷首:「然。」

  「姮可知出師乃機要之事?」

  「知道。」

  「姮以為我會告知與你?」

  我望著他。

  對視片刻,燮緩緩歎了口氣:「姮,這等征伐之事,我便是說了,你又能如何?」

  「燮說得對極,」我笑笑:「我不過一介女子,做不了什麼,只願知曉其中緣由。」停了停,我誠懇地望著他:「燮……此處絕無外人,出燮之口,入姮之耳,必無他人知曉。」

  燮看著我,良久沒有言語。

  「虎臣在西。」好一會,他淡淡地說。

  「西?」我毫不意外,問他:「不是去西北擊獫狁?」

  燮搖頭:「上月王師破了羌人,姮可知道?」

  我點頭。

  「岐山之外一向為羌人所據,羌人剛為王師所敗,如今岐外九十裡已無羌人。」燮緩緩道來:「回師未過十日,卿事寮得了消息,獫狁再破羌人餘部,將涇水以北盡皆奪去,後又聞密野中獫狁出沒。時朝中矚目西北,而歧周虛空,出師前,天子已改命旬伯往密,隨後又命虎臣與我率師跟往。」

  我聽了,消化了好一會。對於四方的外族,我一向只有籠統概念,東夷南蠻西戎北狄,遊牧部族一向居無定所,他們該在什麼地方出現我也瞭解不深。

  不過他的意思我明白,岐外守衛薄弱,獫狁如果集中力量乘虛突襲,一不留神便會被他們攻入王畿,後果不堪設想。

  我思索片刻,問:「此次西北諸國聲勢甚壯,天子既已知曉,為何不將分些諸侯之師往歧周,獫狁去年方敗,見此陣勢當不敢來犯。」

  燮看看我,唇邊緩緩浮起一絲笑意,卻不再說下去。他看看門外,問我:「你來此可有侍從?」

  我點頭:「有。」

  「回去吧,勿再亂走。」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往堂外走去。

  我聽到他叫來侍從,吩咐往城中駐師之處。沒多久,一陣馬蹄聲響起,漸漸消失在遠處。

  門外不再有動靜,我站了一會,走出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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