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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我微笑:「亥。」

  他好像還想說什麼,姬輿卻挪了挪身體,把我們的視線隔住了。

  亥那邊再沒有聲音傳來,我手上緊緊的,抬眼看去,姬輿面色無波地望著拜祭的人群,似乎什麼也不曾察覺。

  我將目光望向前方,也不說話。眼前,鄉人們的笑臉燦爛,丹和辰兩人在不遠處說這話,看那表情,似乎又在鬥嘴。

  我心裡忽而悶悶的。姬輿的決定這樣突然,不久之後,我就要告別這裡的生活了……這麼想著,找到姬輿時的雀躍心情不由地慢慢蒙上了悵然。

  手上出了一層黏汗,憋得難受,我掙了掙。姬輿訝異地回頭,我瞥他一眼:「熱。」

  姬輿鬆開手,卻又結實得握在了我的腕上。

  日頭漸漸西移的時候,祭祀終於完畢。鄉人們收拾器具,又喜氣洋洋地走向序中,準備晚上的酒席。

  我和姬輿站了會,也隨人流移動步子。

  「姮!」突然,後面傳來亥的聲音。我回頭,只見他攙著白叟,朝我們走了過來。「姮,」他額上冒著汗,在近前停下,猶豫了一會,對我說:「我明日要同鄉人往新渠中引水,你來看可好?」

  「引水?」我訝然:「還未耕種,引水做甚?」

  亥臉上紅潮漲起,有點支吾地說:「新渠開出來,須、須試行……」

  「明日不去。」亥還沒說完,姬輿卻開口了。他看著亥,緩聲道:「我與姮後日啟程,明日須收揀行囊。」

  亥愣了愣,看向我:「姮要離開了?」

  我抱歉地看著他,點點頭:「然。」

  亥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皺皺眉頭,片刻,又說:「引水不須多久,姮……」

  「孺子。」這時,白叟悠悠的話音響起。

  亥轉頭,白叟和藹地看著他:「虎臣與貴女自有事務。」他望望周圍的鄉人,道:「為父與虎臣慢行,你先往序中幫手吧。」

  亥看看我,止住話頭,低低地應諾一聲,快步走開了。

  白叟看著他遠去,回頭對我們呵呵笑道:「孺子不曉事理,勿怪。」

  姬輿道:「白叟客氣。」說著,他放開我,攙起白叟前行。

  白叟笑著稱謝,問我們:「你二人要啟程了?」

  姬輿點頭:「正是。」

  白叟緩緩頷首,道:「爾等非伏裡之人,總當離去。」

  我看看他,心裡總覺得還有一點希望,躊躇片刻,試探地說:「白叟多年不曾見過家鄉了吧?」

  白叟看向我,目光矍鑠。稍頃,他搖頭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綻開深深的溝壑,:「叟已在伏裡過了大半生,如今伏裡便是叟家鄉,再無念想。」

  這話在意料之中,我徹底地死了心,默然點頭。

  「亥可出去。」白叟繼續道。

  我驚訝地抬眼。

  白叟看著我,笑笑地歎口氣:「我知曉他心裡想什麼,不過礙著我這把骨頭罷了。」他望向前方,慢慢地說:「他的心思不在伏裡,終有一日要出去。」

  我望著他,唇邊不禁泛起笑意。

  「白叟放心,」剛要說話,卻聽姬輿在一旁開口了。他看看我,道:「杞太子甚敬白叟,亥若出去,往杞便可。」

  我愣了愣。

  白叟笑道:「上回杞太子來敝舍相談,也正有此意。」說著,他忽然又問我:「貴女既要離開,可願將那鬼方鳳形佩再與叟一觀?」

  我點頭,伸手到袖子裡,摸了模,把小口袋拿了出來,解開繫繩,取出鳳形佩。

  白叟將它小心地接過,拿在手中拼合,仔細端詳。他的面色平靜,目光卻深深的,一言不發。良久,他舉袖拭了拭眼角,歎口氣,對我笑笑:「人老了便總愛憶些往事。」說著,把鳳形佩還給我。

  「當年此佩乃鬼方神物,聲名遠揚,」白叟看看我,道:「古玉有靈,此佩雖殘破,貴女還當仔細收藏才是。」

  我微笑:「敬諾。」

  正談話間,我們迎面遇到了裡宰。見禮後,他對白叟說,今日還須占卜,要請他去一趟。白叟答應,裡宰讓身旁的一名鄉人將白叟背起,又與我們行禮告別,匆匆離開了。

  看著他們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姬輿再度拉起我的手,繼續往序中走去。

  「姮。」過了會,只聽他出聲道。

  「嗯?」我說。

  姬輿看看我,道:「白叟甚留戀鳳形佩,你若贈他也好。」

  我詫異地望著姬輿。

  他目光微閃,卻似有期待。

  「母親要我一直帶著。」我轉過眼,輕輕地說。

  姬輿沒有說話。

  夜晚的酒宴上,我們要走的消息迅速地傳開了。

  丹和辰都吃了一驚。

  「不是說要多留幾日?」丹特地從宴場的另一頭跑到我和姬輿的席前,睜大了眼睛地問我。

  我扯起一個苦笑,道:「輿還須返宗周。」

  丹看看姬輿,蹙起眉頭:「以後可還會再來伏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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