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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田邊的桑林裡,採桑的婦女不少,成群結隊,到處是熱鬧的歡聲笑語。

  「姮,你夫君在田裡。」正摘著桑葉,丹忽然湊過來說。

  「嗯。」我應道。

  姬輿剛才來的時候我就望見了,卻沒有過去,興許人太多,他也沒過來。我看到他站了一會,便到田裡跟鄉人一起收割穀子。

  「你夫君像是極有氣力,竟割得這樣快。」丹的眼睛仍直勾勾望著田裡。

  我笑了笑,沒說話。

  觪沒走的時候,自己還為即將離開伏裡而傷感,如今不走了,自己又覺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原因無他,全在姬輿。之前他留在這裡陪我,是為了一起等大舟來接,但現在,他說他要陪我一起留下來「散心」……

  臉隱隱地發燙,我仰起頭,伸手去摘上方的一簇桑葉。

  不知為什麼,我很在意觪走前對姬輿說那句「她交托與你了」,而我也無法不去細想這接下來這「散心」的日子,兩人要如何相處。腦子裡總不自覺地跳出「蜜月」兩個字……

  「嘩」地一聲,那簇桑葉被我扯下,枝條彈了回去。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清理思緒,暗罵自己,胡想什麼?什麼蜜月?周朝哪來的蜜月?再說,蜜月有婚前辦的嗎……

  這麼想著,我的頰邊卻愈發地燒灼起來……

  「姮。」旁邊傳來丹的話音。

  「嗯?」我轉頭看她。

  丹奇怪地看著我,指指我手裡的桑葉:「這葉蠶不吃。」

  我訝然,望向手中,這才發現剛才摘的葉子竟是又粗又老的。

  「哦……」我訕訕地笑,把葉子扔掉。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婦女們紛紛離去,田裡的鄉人們也荷著農具散了。我望見姬輿朝我們走了過來,旁邊還有辰。

  辰看我一眼,叫丹跟他回去。說著,他把我和丹采的兩筐桑葉提在手中,自顧地走了,留下了我和姬輿。

  看著那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我望向姬輿。太陽向天邊沒去,只見他正看著我,臉龐在暉光中勾勒著流利的線條。

  「可覺餓了?」姬輿問我,神色柔和。

  我搖頭:「尚飽。」

  姬輿唇邊噙起淺笑,牽起我的手,沿著桑林邊的田壟慢慢走去。

  走了一段,腳下傳來淙淙的水聲,渠中,山上下來的泉水清亮亮的,躍著閃閃的金光。

  姬輿放開我,在渠邊蹲下身去,洗了洗手,捧起水往臉上潑。我也把手伸到水裡沖洗,涼爽的渠水在指間流過,一陣愜意。

  光線慢慢昏暗下去,夜裡缺少照明,不能裡屋舍太遠,洗了一會,姬輿拉著我到不遠處的垛場納涼。

  禾草還帶著些白日裡的熱氣,溫溫的。姬輿從底層抽了一大把出來墊在地上,與我一起坐下去。

  天空中沒有月亮,星星開始在漸深的夜幕中眨眼。四周靜謐得很,垛場中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

  姬輿沒有說話,我將雙眼望著天,只覺身旁似有熱氣在靠來,禾杆被壓出細細地響動。

  「輿。」我一個激靈,轉身面向他。

  「嗯?」姬輿臉近在咫尺,深瞳在暮色中注視著我,聲音低低的。

  心忽而一突,我頓了頓,扯起一個笑容:「我給你講故事可好?」

  「故事?」姬輿微訝,稍頃,勾起唇角:「好。」他的身體沒有退後,仍看著我,呼吸拂過我的頰邊:「姮要說什麼?」

  要說什麼……我咽咽喉嚨,忙抬頭看天,忽然見到銀河露臉了。

  我一陣欣喜,指著銀河:「可知星漢何來?」

  「星漢?」姬輿望向銀河:「不知。」

  「我知道。」我笑著說:「星漢乃帝之母以玉簪所劃。」

  「帝之母?」姬輿似有不解:「帝之母何人?我只知日之母為曦和。」

  我愣了愣,想想,說:「我只知她乃帝之母。」天曉得王母姓什名誰……

  姬輿點頭,微笑著看我:「帝之母劃星漢做甚?」

  「帝之母劃星漢以為阻。」我精神振奮起來,指著天上的星星,認真地對他說:「輿可看見那隔著星漢的二星?此二星有名,一曰牽牛,一曰織女,帝之母作星漢,乃為使二星不得相見。」

  「哦?」姬輿望著天空,又問:「二星為何要相見?」

  我說:「牽牛織女相互愛慕,欲相廝守。」

  「如此,」姬輿道,夜色漸濃,看不清表情。過了會,只聽他說:「據說星漢之迢迢,無邊無際,二星可有相遇之時?」

  「自然有。」我頷首道:「每年七月初七便是二星相會之日……」話沒說完,我突然怔住,只覺耳邊傳來一陣熱氣,微微粗糙的手指已經撫上我的頰邊。

  「姮,」灼灼的熏熱充溢在鼻間,姬輿的嗓音低低地振響:「你我不必等到七月初七。」未及出聲,我腦袋被牢牢固住,唇上已經被溫熱的觸感封上。

  呼吸急促地交和在一起,心跳登時蹦得飛快。我的手不自覺地扳在姬輿的肩上,他俯下頭,慢慢地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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