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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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觪看著我,又看看滿面擔憂的衛佼等人,神色放緩一些,柔聲道:「無事,夷人雖眾,卻無堅甲利兵,且濱邑有城牆,也有鄉人抵禦,只消待使者請來援師即可。」 他的目光堅定,我仍不十分放心,卻還是微微點頭,衛佼像是舒了一口氣,臉色稍霽。 觪轉向衛佼,揖禮道:「勞夫人關照吾妹。」 衛佼微笑,還禮道:「太子客氣。」 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順暢。 邑君派出了五名使者,分別往蘇國都邑源和周邊城邑報信。不料,邑外的夷人早有防備,使者們從一道小門出去,沒走多遠就被埋伏在周圍的夷人叫囂著趕了回來,其中兩人被石頭砸破了頭,血淋淋的。 眼見求援無望,緊張情緒陡然升級。邑中的除了守城的人,所有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序,站得密密麻麻,皆表情沉重。 他們將邑中所有的武器都找了來,卻不過十幾根幹,鄉人平時打獵所用的弓矢也不過數十。在觪的建議下,邑君讓大家把能找到的木料和石塊都聚集起來,打造干戈和箭矢;鄉人們甚至將農具也拿了來,錢和鎛包有青銅鋒刃,可作為臨時的武器,其餘的耒、耜等則放到城門之後,預備頂門之用。 「邑君欲守城到底?」堂上,眾人又聚在一起商議對策,觪問道。 邑君歎了口氣:「唯今之計,也只好守城,夷人逃荒而來,必無多少糧草,而邑內水糧齊備,想來守過幾日,夷人糧斷自退。」 觪沉吟片刻,道:「夷人無糧,若為攻邑,必使全力。城牆年久失修,而人數微寡,只怕……」 眾人一陣默然。 我站在觪的身後,看著他們,想了想,出聲道:「何不燃烽燧?」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我,眼神訝異。 「烽燧?」邑君思索了一會,說:「我曾聽人說起西北諸國,每有戎狄入侵,便在城牆燃起濃煙,名曰『烽燧』。然中原之地,烽燧見所未見,或許以為燒荒不加理睬。」 觪看看我,對邑君說:「此六月之始,莊稼未及成熟,無人燒荒。且烽燧烏煙甚異,只消有人來察看,必知我等受圍。非常之時,此法雖不定奏效,卻也不妨一試。」 邑君頷首:「此言甚是。」 日光炎炎,一絲風也沒有。半幹的柴草高高地堆在土臺上,燃起熊熊火焰,熱浪滾滾,濃濃的黑煙直沖天空。 我堅持要跟著觪,隨他去城牆巡視。 往邑外望去,只見夷人仍然聚集在邑外,人人手裡都有了幹,卻依舊無所動作。遠處的樹林間,人影綽綽,隱約有鈍鈍的伐木之聲。 「夷人攻來,究竟意欲何為?」我問。 觪搖頭,歎道:「若知曉就好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紛亂叫喊,我和觪一驚,連忙過去看。只見一處殘破低矮的城牆上,幾名鄉人手中拿著簡陋的石矛,面色激動,氣喘吁吁地向趕來的邑君報告說,有幾個夷人試圖從這裡攀上來,幸虧及時發現。 我朝城牆下望去,頓時睜大眼睛。一根粗長的木頭倒在地上,旁邊,一個夷人後腦朝天地躺著,一動不動,身下血色鮮紅。 邑君眉頭皺起,沉聲命令眾人搬運土石修補城牆。 這件事之後,夷人再也沒有動靜。不久,邑君又派了兩三撥人突圍報信,卻依舊被堵了回來。 太陽在空中漸漸向西移去,邑中的烽火仍然在燒,夷人卻一點也不忙,或就地坐下或四處走動,似乎打算就這麼待著,我甚至嗅到邑外飄來淡淡的烤肉味道。 眾人討論之下,認為夷人若要攻邑,人數不足,必定是要等天黑之後,像白天那樣偷襲。得出這個結論,所有人都忙碌起來,修城的修城,造器的造器,做飯的做飯,等待夜晚的到來。 「若夫君在就好了,」衛佼望著外面,道:「他從不把東夷人放眼裡。」 我笑了笑:「佼安心,有邑君與吾兄在,定然無事。」 事情似乎沒有想像中的艱難。 傍晚之前,大家在堂上剛吃完飯,一名守城的鄉人滿頭大汗地入內稟報,說邑外有一支隊伍正開過來,好像是周人。 眾人一聽,精神頓時為之一振,立刻到城牆上看。 只見遠方的道路上,塵頭揚起,旌旗飄飄,一支約摸百餘人的車駕人馬,正向這裡奔來。 邑外的夷人也發覺了,拿起手中的武器,他們中間,有人擂起了皮鼓,「咚、咚」地響。夷人們聚集起來,跟著節奏呼喝向前,將手中的戈矛木杆對向那支逐漸靠近的人馬。 煙塵滾動,兩輛車在前,由駟馬拉著,率先沖入夷人之中。霎時間,兵器相撞,控弦陣陣,夷人不斷地湧上,與那隊伍相抗。 我站在城牆上,定定地看著他們搏殺,手緊緊地攥出了冷汗。只見車上的人從容不迫,帶領隊伍徑直向地前沖,車下的徙兵揮舞戈矛,夕陽中,青銅劃過錚亮的刃光,與石戈相撞,喊叫聲中摻著哀號,此起彼伏。 夷人數量雖眾,卻終究是臨時聚起流民,手中武器簡陋,漸漸抵擋不住。車兵卻越戰越勇,將夷人陣容衝擊得七零八落,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屍體和掙扎的傷者縱橫相雜。 眼看著夷人敗局已定,忽然,鼓點一變,他們不再廝殺,紛紛地棄下武器,潮水般向原野中逃去。 眾人大喜過望,歡呼起來,我渾身松下,這才發現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邑君忙命人打開城門,又在在城牆上奏起鼓角,親自出去迎接援師。 「不知是哪位國君。」衛佼激動地說。 我也好奇不已,與她一起望向前方。夕陽半埋在天邊,如血的霞光中,當頭兩乘上的面孔映入眼簾,我愣住。只見那居中站立的,一人正是虢子,而另一人,是燮。 夜晚,燭火通明。 堂上列滿案席,家臣不斷地奉上菜肴,邑君滿面笑容,向賓席上的二人一揖,道:「濱邑得二位國君相救,感激涕零。」 「邑君不、不必謝我,當謝、謝晉侯才是。」虢子謙和地說。 燮微笑:「我與虢子結伴往成周,路過貴邑岔口時,見有烏煙沖天。晉國與戎狄交戰多年,我見慣烽燧,便心下生疑,派人前來查探,果然是危急之事。」 邑君歎道:「彼時夷人斷我求援之路,若非杞國公女提及此法,濱邑危矣。」 燮一訝,將視線轉向我。四目相對,他注視著我,沒有說話,只覺那深眸中微瀾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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