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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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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死人應是個內侍,他雙眼大睜,仿佛不相信自己會死一樣。「他是誰?」水墨因為舌尖疼痛說話都含糊了。元愛低聲說:「他看到了我的秘密,被公主殺掉了,還來不及處理,先將他藏在這裡!」說完,她將被水墨弄亂的雜草又蓋回了那人身上。 「公主?」水墨脫口而出。圖雅天真無邪的面孔突然變成了冷血無情的殺手,水墨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她不是她……元愛的話說得如同佛家偈語。」什麼?「水墨覺得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元愛低聲道:」你先躲在這兒不要動,此處雖無人居住,但緊鄰著公主的暫居之地,皇帝就在那裡,他們不敢進來搜查的。「元愛指指幾棵垂柳,下面是個池塘。她小聲說:「你藏進去吧,那個水塘久未清理,白天我看過,不深,又髒又臭,但這樣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我得去把手上的香味弄掉,然後把你送出宮去!」「你有辦法?」水墨有些不敢相信。元愛微微一笑,「原本沒有,現在有了。阿墨,我不要再和你說對不起,你的願望我幫你實現!」 水墨愕然地看著她,真的無法將魯家村那個弱質芊芊的元愛與眼前的女子聯繫起來。見元愛去拖那具屍首,回過味兒來的水墨攔住她,「你去搞定你自己吧,這裡我來,別浪費時間!」元愛點頭同意,放手快步離去。 心裡念著佛,水墨小心翼翼地將屍首拖入水中。突然,她發現他的腰帶不知何時散開,趕忙去找,原來是被紫薇花樹勾到了。剛拿起腰帶,一陣腳步聲從牆外跑過,燈火閃動,水墨忙蹲下身子,同時按住自己的嘴。一股極淡的香氣忽然飄入鼻端,水墨一想,應該是方才元愛拉著自己手腕逃跑,沾染上的。 那顧平好像有個狗鼻子,為了以防萬一,水墨拉起衣袖,打算用泥土擦拭,去除味道。「咦?」水墨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手腕上浮出的怪異花紋,她懷疑地用力擦了擦,那痕跡沒有半點消失。正納悶,不遠處忽然有了動靜,水墨凝神靜聽,應是人的腳步聲,好像就一個人,正朝這裡跑來。 水墨不敢確定是不是元愛,再想跑到水池裡躲起來,顯然已來不及。好在身旁數叢正在盛開的紫薇花樹很茂密,她想也不想地藏了進去。此時夜色深沉,只要不是用燈火照亮細看,暫時不會被人發現。水墨忍著被花枝劃傷的痛苦,鑽進了樹叢深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剛剛趴好,那人就跑了進來,看身形是個女子,但比元愛高挑,水墨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來人很驚慌,邊跑邊回頭,水墨吃驚地發現,來的居然是圖雅公主。她不但神色驚慌,身上穿的也是薄薄的紗衣睡袍,如同剛起床一樣。 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現在圖雅公主身後,她顯然也發覺了,手中寒光乍起向後揮去,卻被那人一腳就踹飛了出去,正撞上水墨藏身的花樹叢。水墨拼命按住自己的口鼻,花瓣花葉紛紛落下,折損的樹枝不斷落在她身上。 圖雅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她努力張開眼想要掙扎起身,卻無意間發現樹叢中有人,看不清長相,只有眼珠閃著微光,同時一股很淡的香氣飄來。圖雅大喜,這香膏味道應是今晚去執行任務的元愛,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一張軟軟的東西塞到了水墨前面,水墨下意思攥住。「啊!」圖雅痛聲尖叫,隨即收聲。水墨驚恐地看著一隻大手捏在她脖子上,將她生生提起,舉在半空中。圖雅的兩條腿,因為窒息而痛苦地蹬踹著。 「圖呢?!」那個男人冷聲問道。水墨一哆嗦,這聲音很熟悉,正是自己以為做夢被偷襲時所聽到的。圖雅拼命搖頭,另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呵斥道「你捏死了她,她還說什麼?」水墨連呼吸都不會了,那個總是笑容滿面的皇帝正負手站在一旁。 制伏圖雅的男人鬆開了手,圖雅跌落在地大咳。他冷聲道:「你再出聲,我立刻殺了你!」圖雅痛苦地把頭埋入懷中,不敢咳出聲聲來。皇帝走上前,蹲下身幫她扶背,溫言道:「圖雅,別怕,你把圖叫出來就沒事了。」 圖雅抬起頭啞聲道「陛下,我真的沒拿。」皇帝歎了口氣,「你我都是夫妻了,難道還要說謊嗎?」圖雅涕淚交加,抓緊皇帝的衣襟,「陛下,您相信我,圖雅真的沒有!」「那你跑什麼?」皇帝問道。「我是被您的說話時驚醒,想出去透透氣,這人就開始追我,圖雅害怕才跑的,陛下救我!」 「唉!」皇帝歎了一口氣,輕輕擦拭著圖雅臉上的淚,「朕相信你,定是一場誤會。」圖雅想要對他微笑,可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喉嚨裡發出喀喀的聲音,喉骨被捏斷的聲音仿佛就響在水墨身邊。皇帝將她的屍身輕輕放下,「朕相信你,也得殺你,你為什麼不喝那碗茶然後乖乖睡覺呢?圖雅,你不知道有些話不能聽,有些東西不能拿嗎……」 一旁的男人不耐煩道:「夠了,你的多情對死人沒用!」皇帝快速地查檢了一番,皺眉道:「她身上真的沒用!會不會扔在半路上了?」「不可能。我一路追蹤,這女人練過點武藝,但一舉一動都迷不過我的眼!」男人斷然否認。皇帝環顧四周,水墨只能自欺欺人地緊閉雙眼,只聽他說道:「如果沒有掉落這裡,難道她一開始就沒有帶出,而是藏在了寢宮,想要欲擒故縱?不愧是草原之狼的妹妹,嬌憨的笑臉下也是玲瓏七竅啊。」 「你跟你那個皇帝老子可真像,小心一樣是死在女人身上的命!」男人諷刺道。殺了人都輕鬆自在的皇帝笑容一凝,忽然手刀腿踹,招式如電,一點也不似他平日的溫吞。那男人也不甘示弱地回擊,兩人糾纏一起又迅速分開。皇帝忽然笑道:「你的武藝又進步不少,上次在松岩城被顧邊城和謝之寒逼得逃命的滋味不太好吧。」 水墨已經沒有力氣驚訝了,她想著自己怎麼早沒聽出李振的聲音?想想那時他還帶著異幾分族的口音,現在卻是一口純熟的漢語。高延的大君出現在天朝皇宮已經讓人不敢置信了,而他和皇帝好像還交情不淺的樣子。水墨命令自己什麼也不要想,以免心跳過速,被兩人察覺。 李振懶得回答,他迅速地檢查四周,很快發現了地面上有拖曳的痕跡,進而找到了那個被殺的內侍。李振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將他從水中又拖上岸。兩個男人再狡猾多智,也想不出他為何而死,只鑒定出,他死于赫蘭特有的短匕之下。皇帝嘖嘖有聲,「想不到這小公主也有不少秘密嘛。」李振拍拍手站了起來。 此時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有效地掩蓋了水墨的存在。皇帝皺眉道:「真是添亂,不知又出了什麼事了?」李振冷聲道:「不管怎樣,你今天殺了赫蘭圖雅,最好儘快除掉赫蘭巴雅。你故意中毒,又拖了他半月行程,此人極精明,草原那邊的動向瞞不了多久的。」皇帝一笑,「不用你操心,你做好你該做的就是了。」 李振一字一句道:「我已經做好我該做的了,不是嗎?」皇帝一曬,「你我也算是兄弟。想要掌握天下,就別太計較眼前得失。你沒了高月,我也沒了圖雅,大家很公平。」「這赫蘭女人算什麼東西!」;李振切齒道。 這時整個行宮的燈火一一亮起,皇帝說:「閒話少說,估計白震快擋不住了。如果我們的事被謝之寒那些人發現,你我死無葬身之地。本來想在半路上將赫蘭巴雅截殺,現在有了她妹妹這個藉口,倒好辦了,你速速離去,按計劃行事!我會讓人把這內侍的屍首先收走!」說完,皇帝抱起圖雅的屍身匆匆離去。 李振又緩緩巡視了四周一遍,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水墨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靴子離自己不過三步,只要他低下頭,扒拉扒拉樹枝,一定就會看到自己。以前讀到過一句話,當你信命的時候,你已經無路可退了。水墨現在就想著,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被懲罰受這份活罪。 時間緊迫,顯然容不得李振細查,他終於揮袖離去。等他身影一消失,水墨直覺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裡,元愛一直未歸,不是出事了就是有理由無法回來。水墨小心翼翼,儘量不發出聲音地從樹叢中退出。她必須逃,可怎麼逃,逃到哪兒去呢? 不經意間看見水池邊的屍體,水墨眼睛一亮,這主意雖不靠譜,也勝過原地等死。元愛說過,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現在知道的秘密已經夠死十回的了,再無退路。迅速動作,水墨將其再度拖下水,同時為了防止自己身上的熱氣被人發現,她捏著鼻子走進水塘,蹲下身將全身浸泡,盡可能讓自己肌膚冰涼。 明知道那屍首就在不遠處,水墨強迫自己不去想,撕破內衫,將兩隻手腕厚厚包裹,以免被人摸出脈來。至於心跳,身上那件厚背嶽就夠使了,頭髮也披散下來,和臉上一樣,都抹上塘泥。塘泥帶著淤積的臭氣,水墨不惡反喜。 沒過多久,果然有人前來。水墨連忙半趴在水塘邊裝死,她泳技不錯,憋個半分鐘氣不成問題。只要來的不是白震那樣的老狐狸,應該有五成把握可以瞞過,雖然在宮中時間不長,但她深知這些內侍有多迷信。對於他們而言,碰觸一些不潔的東西,是會帶來厄運的。 果然,兩個內侍年紀不大,發現水墨之後,一直嘀嘀咕咕地抱怨自己倒黴晦氣,恨不能隔空取物搞定水墨。閉眼裝死的水墨感覺到他們是揪著衣服將自己扔進袋子,心下大喜,至於這兩人做事不認真,幾乎是在地上拖著袋子走,水墨也絕不計較。 一路上不知被路上的石子、樹枝和其他異物磕碰了多少次,袋中的水墨只覺得周圍越來越安靜。兩個內侍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才停住,敲了很久的門才聽到吱呀開啟的聲音,一個蒼老含混的聲音不耐煩地罵:「大半夜的不挺屍鬧什麼!」 「你個老酒鬼,廢話少說!是白主事命我們將這東西送來,回頭再行處置!」一個內侍掩著鼻子說道。頭髮蒼白的老內侍聽到白震的名號,酒意都減退了不少,忙點頭哈腰地接貨。兩個內侍懶得與他口舌,東西一交,便忙不迭地趕緊離去。 袋中的水墨被那老內侍拽著往裡拖,忽然一甩,撞上了仲麼東西,她差點叫出來,幸好事先咬緊衣袖,就怕不小心出聲。老內侍不乾不淨地又罵了幾句,轉身離開,原本還擔心他查看的水墨這才松了口氣。想來這老太監很懂規矩,知道不該看的別看,丟下自己,就離開了。 安靜地傾聽了一會兒,確定無人後,水墨才從手腕上取出不曾離身的腕匕,將袋子劃開一道口子,慢慢探出頭來查看。空氣中有股腥膻的味道。她躡手躡腳地爬出袋子,周圍看起來雜草叢生,不遠處有兩間屋子,有些破舊,全不似行宮那樣光鮮亮麗。一豆燭火映著窗紗,那老內侍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麼。夜晚太黑,水墨不確定屋裡有多少人,不敢站起,只好手足並用地往反方向爬。忽然一個濕漉漉的東西頂上了她的腦門,水墨僵住,就聽它說:「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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