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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兩人說話的聲音幾乎耳語,水墨拼了命也聽不太清楚,只聽清一句,她們好像要去側殿。水墨等到她們離開,又暗暗數了六十個數字,見無人回來查探,這才飛快地跑了出去。顧傾城下榻的側殿有好幾處,也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裝作無意地進了兩處側殿,水墨都沒見到那個認識的宮女,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頭走路的她猛地撞上一個人,那人哎喲一聲,跌倒在地。水墨發現竟是玉燕,趕忙去攙扶,「燕宮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走神,你沒事吧?」

  她去攙扶玉燕的時候,一根紅繩拴系的東西滑落出來,水墨一眼就認了出來,瞠目結舌。玉燕飛快地捂住她的嘴,「噓!」說完,四下裡看看,拉著水墨躲到了一旁的廊柱之後。「你怎麼變成玉燕了?!」水墨低問。知道元愛會易容,可看她惟妙惟肖地變成玉燕,水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沒時間多說,我要去拿圖!」元愛低聲道,說完要走。水墨一把拉住,「去哪兒拿?怎麼拿?」「阿墨,你別多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元愛甩開水墨的手,毫不猶豫地走開。水墨的手伸在半空中,終究沒有拉住她。

  水墨又擔心又生氣地在原地轉磨,雖然不明白元愛想怎麼幹,但危險不言而喻。咬牙了半晌,水墨一跺腳,轉身追向元愛離去的方向,就算自己幫不上忙,幫她放個風總可以吧。剛到前殿,水墨趕忙刹車,顧平正獨立在月光下,直直地望著寢殿的方向。他的表情有些猙獰,說不出是憎恨、厭惡還是疼痛。要說顧平的石塊臉和羅戰的有一拼,忽然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水墨很吃驚。

  察覺到有人,顧平目光如劍般射來,水墨下意識對他抱拳行禮,躲避他兇狠的眼神。再抬頭時,顧平又是那副冷硬表情。他盯了水墨一會兒,開口道:「娘娘讓取的梅子酒,你給送去吧!」不等水墨反應,一個託盤已放到他手上,顧平頭也不回地離去。

  看看託盤上的香爐,水墨也沒了辦法,只好快步走向寢殿。剛進院門,壓力忽至,水墨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前進。錦袍,宮靴,踱到了自己眼前。水墨偷偷咽下口水,恭敬道:「白主事,娘娘要的梅子酒。」

  白震慢悠悠地開口:「顧平呢?…『呃,顧主事有些不舒服。」水墨找了個最含糊的藉口。「哪裡不舒服?」白震卻不鬆口。「屬下不知,只看到他急慌慌地去了茅廁的方向。」水墨回答得更是滑頭,反正看方向是去廁所,至於去沒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呃。」白震口亨了一聲,不再說話,閉目養神。水墨只好弓腰塌背跟蝦米似的扛著,其他宮人也低頭做雕像狀。她感受到另一道目光,偷眼看去,和元愛的目光一碰,她正冒充玉燕守候在寢殿門前,眼中有擔憂有埋怨。水墨苦笑,我也不想逞英雄啊,誰知道你拿圖的地方是寢殿啊!

  想到這兒,水墨一愣,元愛為什麼來寢殿,難道那圖……「嗯,啊,陛下……」一陣嬌柔的喘息飄出,水墨聽了聽,忽然明白了裡面是什麼動靜,臉騰地一熱。皇帝祭祀之前是要齋戒的,如今祭祀已畢,今夜又多喝了幾杯,興致格外的高。

  方才水墨一心都在元愛身上,竟沒注意到寢殿中的動靜,這時才發現皇帝還是挺能折騰的,笑聲、喘息和嬌嗔交織在一起,分外惹人聯想。此前與赫蘭一番苦戰,賤卒們沒有精力和時間去搞這些勾當,後來到了驃騎,水墨更是出了名的五好丈夫,堅決不肯背叛「老婆」去找妓女,又有顧邊城的庇護,康矮子他們也不敢強求,因此竟是第一次聽這種現場直播。說不上多害羞,但多少有些不自在,其他的官人們倒是泰然自若,顯然早就習慣了。

  水墨聽得渾身不自在之際,顧傾城終於宣人進去伺候皇帝更衣。水墨託盤中的酒也被白震取走,命人試毒之後給皇帝送上。皇帝啜飲著加了冰的梅子酒,任憑白震拿軟布為他拭汗穿衣,只笑吟吟地看著顧傾城承襲雨露後的美態。玉燕仔細地給顧傾城披上一件紗衣。皇帝湊到她耳邊笑問:「今日朕手段如何?」「陛下!」顧傾城嬌羞地嗔道。

  皇帝開心大笑,「好了,朕今日還要去看看和妃,畢竟她兄長就要走了,心裡一定不好受。」「是,陛下好好安慰圖雅妹妹。」顧傾城湊過來幫皇帝整理衣飾,白震忙退到一旁。「朕只是去說幾句話,實在安慰不動了。」皇帝調笑道。顧傾城輕輕捏了他一下。

  皇帝帶著白震等人離去,留在門外的水墨稍稍鬆口氣,畢竟元愛沒對皇帝下手,不然她真不知道一旦出事,自己怎麼救人。冒充玉燕的元愛命人送熱水進來,為顧傾城擦洗。事畢,水墨和幾個內侍奉命進來收拾水桶等物。誰讓她是「男的」呢?這種力氣活兒自然得她幹。

  看到水墨出現顧傾城有些吃驚,眼中不喜的表情一閃而過,卻沒躲過元愛和水墨的觀察。但得知是顧平讓水墨來的,顧傾城有些愣神,然後低若不聞地嘆息了一聲,揮手示意水墨自行工作,她則趴在榻上,讓玉燕給她塗抹香膏。

  元愛剛把香膏掏出,臉朝裡的顧傾城就問道:「這是什麼味道,不是我平日用的芙蕖。」水墨跪在地上假裝擦拭地面,緊張地關注著紗簾裡的狀況。只聽元愛鎮定地說:「娘娘,這是和妃送來的香膏。陛下上次還誇說這味道別致呢,我想著您也用用這個,省得陛下總去和妃那裡。」

  顧傾城一笑,「你也小氣了,陛下去那裡又不是為了味道。」元愛說:「您要是不喜歡,我再去換回芙蕖?」「罷了,用用這個也好,也是圖雅妹妹一片心,見我用了,她自然開心。」顧傾城呢喃道。「是!」元愛開始小心地幫顧傾城塗抹。

  水墨到現在也不明白元愛想幹什麼,眼瞅著其他內侍開始退出,她再磨蹭該引人懷疑了,只好站起身來。此時打頭的內侍推開殿門,清風隨即吹入,間隔的輕紗飛起一片,水墨快速地眨了眨眼,如果她沒眼花的話,顧傾城那如雪的背上出現了幾個奇怪的圖案。

  第十一章 真相(二)

  「水主事,你沒事吧?」一個內侍奇怪地看了水墨一眼,他看起來魂不守舍的。「晤?沒事,我要去方便一下。」水墨匆匆答道,快步離去。一個內侍看著水墨離去的背影笑道:「他不是被剛才……嘿嘿,刺激到了吧。」其他內侍頓時竊笑,一個笑說:「不是說他喜歡男人嗎?」幾個內侍笑得更有內容,誰不知道皇帝俊秀僅次於逍遙王呢……水墨自然不知道內侍們的齷齪想法,她只想著再回到暗門之處,等候元愛到來。行宮守衛如此嚴密,跑是跑不掉的,如果一切順利,她肯定哪兒來回哪兒去!水墨跟做賊似的潛回原來躲避之處,心慌不已,不時探頭張望,渴望元愛的出現。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水墨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響,下一刻,元愛的身影已出現,水墨忙躥了出去。元愛大驚,手中迷藥方要灑出,就發現是水墨。她才松了口氣,又急道:「你在這兒做甚?」水墨沒好氣地說:「我怕有人誤闖這裡,你回不去該如何是好?」

  元愛還是玉燕的打扮,水墨的話讓她心中一暖,方要開口,忽然前殿那邊亂了起來,兩人同時叫道:「糟糕!」水墨一:把扯住元愛,「快走,快走,肯定是被人發現了!」元愛來不及回答,趕忙去開暗門,水墨幫忙。

  眼看著元愛溜了出去,水墨正想關門然後把藤蔓復原,卻聽到顧平憤怒地吼道:「這邊還有香味,跟我來!」這聲音已近在咫尺,此時門還沒有關上。水墨大驚失色,感覺手腕一緊,人已被拉了出去。元愛屏息靜氣地關門,合上的一刹那,顧平身影已出現,快速地四下張望著。幸好暗門上的藤蔓極厚密,他暫未發現。

  門外是一條寂靜、荒蕪的夾道,元愛示意水墨不要動。水墨暗暗叫苦,早聽康矮子說過,顧平武藝不在他之下,不跑,他早晚會發現暗門追出來;跑,腳步聲再輕也瞞不過他的耳朵啊!砰的一聲悶響在牆內響起,有人驚聲叫喊,擔心貴妃安全的顧平立刻循聲而去。

  元愛拉起水墨就跑,她仿佛很熟悉似的,一通左跑右轉。水墨只覺得牆上忽然又出現了一道小門,跟著就被元愛猛力推了進去,踉蹌幾步摔倒在地,卻沒感到疼痛。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差點叫出聲來,一個翻滾便遠離了。舌尖都被她咬出了血,雖然見過死人無數,但她永遠都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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