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水墨山河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還好,發瘋的老虎終於找到發洩的物件而沒有顧及水墨。水墨跌俯在顧傾城身上,哆嗦著手開始扒衣服,能解帶子的解帶子,不能解的就撕,還不靈就乾脆上牙咬。

  山坡上不知何時多了幾乘人馬,其中一人從容地伸出手,略往下一沉,那只蒼鷹已穩當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眼睛金黃,銳利無匹。燕秀峰微笑著恭維了一句:「大汗,好鷹!」赫蘭巴雅微微一笑,顧邊城則目不轉晴地向下張望。

  因為草木茂密,他們停馬之時,水墨、謝之寒正和老虎僵持不動,他也看不清狀況,不禁長眉微蹙,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抖韁就待策馬奔出。來時一路上虎吼不斷,狩獵嫺熟的顧邊城等人都聽得出來,那野獸的狀態已趨於瘋狂。

  這時雜亂的蹄聲再度響起,山坡上幾人一回頭,金黃與緋色的旌旗招展,竟然是皇帝追隨而來,燕秀峰臉色略變,看來顧傾城近來對於皇帝的影響跟皇后所描述的所差無幾。皇帝雖然看起來文弱,但秉承祖訓,弓馬不可忘,此番縱馬而來,騎姿倒也快速又穩當。還沒到近前,他焦急道:「二郎,傾城如何?」顧邊城一勒馬韁,迎上幾步,在馬上抱拳,「臣這就下去觀察,陛下且在此等候!」

  他話音未落,虎吼再度響起,動靜之間,山坡上眾人都悚然看去。因為角度和草木遮擋,他們看不清謝之寒的拼死一擊,也看不清老虎正在拿布條出氣,他們只看見水墨正在向一個白衣女子爬去。

  皇帝脫口驚叫:「傾城?!」跟著所有人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水墨趴在娘娘身上,開始連撕帶咬地扒她衣服…「該死的賤卒!好大狗膽!」一聲喝罵驚醒了眾人,正是黑虎軍和水墨有宿仇的校尉彭中。他表情憤怒至極,但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喜色。赫蘭巴雅和燕秀峰卻有些愣怔,皇帝捏著馬韁的手指都變成了青色。跟在他身後的白震身形如同鬼魅般閃動,一名近衛只覺眼前一花,自己攜帶的弓箭已到了他手上。彎弓搭箭,他冷冷地瞄著不遠處的「忙碌」的水墨,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手指。

  弓弦響聲驚動了不少人,赫蘭巴雅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且慢!」因為跟隨天朝皇帝行獵,為了避諱也為了顯示坦然,沒有行獵之前,他隨身就帶了匕首,眼下只能幹著急。第二聲弓弦幾乎是隨即響起,白震臉上的皺紋越發深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持弓在手的顧邊城,不用看結果,他也知道自己那一箭肯定快不過顧邊城。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邊城身上,他神態恭敬,略一彎身,「陛下,容臣先行救人,回轉後再行向您請罪。」說完雙腿用力,赤鴻如紅雲般從山坡上飄然而下。赫蘭巴雅一笑,「陛下,屬臣還未曾見過真虎,也下去湊個熱鬧,可否?」皇帝好像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糊塗了,喃喃道:「大汗,這,這危險啊。」

  「陛下放心。」赫蘭巴雅撫胸一躬,隨即掉轉馬頭,跟隨顧邊城馳下山坡,蘇日勒一語不發地跟上。燕秀峰大聲道:「彭中,你速帶人去幫手,其餘人,留在這裡保護陛下!」彭中大聲應答,同時微微點頭,他看明白了主帥的暗示。「燕元帥,不會出什麼事吧?」皇帝擔心地問。燕秀峰微笑道:「陛下放心,神將出馬,焉得有失?」皇帝連連點頭,「愛卿說的是,說的是,朕還從未見二郎輸過。」燕秀峰眼光閃動,低下頭去恭聲道:「陛下聖明。」白震隨手將弓還給那位臉上帶了幾分訕訕的侍衛,余光卻觀察著旁人的一舉一動。

  燕秀峰瞬間變化的表情也沒逃了他的眼去,但他並未開口,安靜地退回了皇帝身後。

  這邊正全神貫注給顧傾城脫衣的水墨忽聽謝之寒大叫:「阿墨!」水墨一個哆嗦,老虎玩夠那塊布了?她下意識抬頭去看老虎,一道厲風從耳邊劃過,噗的一聲,一支箭深深插入土中,奇怪的是,那箭竟只有半截,好像被什麼把尾羽的部分截斷了。

  那頭瘋虎好像被什麼刺激到了,它肌肉收縮奮起,一個縱身已到了水墨和顧傾城跟前,謝之寒想要上前卻力不從心。馬蹄聲突響,一道黑影如閃電般沖了過來,謝之寒凝神看去,竟是被自己弄傷的烏雲,它抬起馬蹄,狠狠地朝虎頭踢了過去。

  水墨大叫:「烏雲!」赤鴻和烏雲現在都是由魯維和水墨照應。水墨畢竟是女孩兒心性,喜歡拿些蔗糖、水果去喂這兩匹馬,平日刷毛洗涮也都親力親為,最後弄得這兩匹戰馬見了她比親爹還親,膩到不行。謝之寒認為水墨是男人時,曾嘲弄這兩匹馬是近墨者黑,也娘們起來。後來知道水墨是女人,只能和譚九打趣,大夫還不如馬明白。譚九翻著白眼說,她又沒天天喂我蔗糖,跟我摟一塊,我明白得了嗎我!

  原本謝之寒為了安全,跳下馬時已命令其離開,沒想到躲在一旁的烏雲為了保護主人,竟然不顧本性中對猛虎的畏懼而沖了出來。烏雲是戰馬,很擅長在戰場上攻擊敵人的馬,被它踢瞎踢斷腿的馬不能計數,此時情急拼命,竟然踢得老虎連吼帶跳。

  但老虎終究是萬獸之王,它的力量和靈活性不是戰馬可以相抗衡的,這頭狡猾的老虎故技重施,引得烏雲露出了破綻,它毫不猶豫地咬向烏雲的大腿。烏雲淒慘地叫著,被老虎拖倒在地,謝之寒明自老虎下一步定是要咬斷烏雲喉嚨,可他還是一動不能動,牙齒咬得咯嘣作響。

  「烏雲!」水墨急得眼發黑。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東西扔向老虎,甩出去才發覺那東西輕飄飄的沒有半點力道,竟是顧傾城的上衣。也輪不上水墨再找石頭,那老虎放開了烏雲,撲向那件半碎的衣物,抓嗅了一下,它發紅的眼睛再度轉向顧傾城和水墨的方向。

  這樣可怕的目光,水墨想著,自己可能下半輩子都忘不了,如果自己還有下半輩子的話。猛虎仰天長嘯,它似乎明白了謝之寒對它再無威脅,慢吞吞地踱步而來,仿佛成心要讓對面的獵物加深恐懼一般。水墨嘴裡開始發苦,聽老人講,嚇破了膽的嘴裡都發苦……猛虎暴起,水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雙眼,引頸待戮。

  連想都不敢想的疼痛並未傳來,耳邊傳來的呼喝怒吼也讓水墨有些恍惚,她勉強睜開一條縫,看了看,再看,銀光閃過,老虎的吼叫聲在山中不斷迴響,山坡上的部分馬匹嚇得驚慌失措,騎士們呼喝控制,還是有一匹馬不顧主人勒韁踢剌,掉頭逃離。皇帝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顧邊城的銀槍在刺出的瞬間,老虎也許是出於野獸的直覺,它知道不能去碰觸那道銀芒,竟然做了一個馬戲團的老虎常做的側滾,躲過了那致命一擊。「城哥,」謝之寒手按肩頭叫了一聲。跟隨而來的赫羔巴雅翻身下馬,半蹲在謝之寒身旁,「王爺,你受傷了?」謝之寒神色一整,又變成了平日裡那渾不在乎的模樣微笑道:「還好,多謝大汗關心,小傷而已,還要不了我的命。」說話之時,他緊盯著赫蘭巴雅,那雙異色眼眸並沒有什麼心虛或探究,只是有著例行公事的客氣而已。雖然從心裡就不相信赫蘭人的交好,但謝之寒憑直覺認定,赫蘭巴雅與那頭瘋虎無關。

  老虎一開始是跟著顧傾城來的,那最想要她命的,在天朝只有一個人,謝之寒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顧邊城根本沒給老虎再度喘息的機會,他飛身下馬,手持銀槍,大步搶上前去,槍花一抖,漫天蓋地的銀影哪是老虎能辨出真假的,更何況它已被謝之寒傷得不輕,一直在失血。旁觀眾人只看到漫天銀光閃過,那猛虎已被銀槍穿透,釘在地上,疼痛讓它瘋狂地掙扎,塵土和鮮血混在了一起。

  顧邊城如同在戰場上一樣冷靜,手腕翻轉,刀刃森寒。借著老虎暫不能脫離銀槍的禁錮,他輕巧地繞到後側,趁其不備撲了上去,憑藉臂力和技巧控制住虎頭,短刀飛快地刺出。噗的一聲悶響,猛虎的哀嚎讓人聞之魂飛,鮮血迸出,被濺到的顧邊城眼也不眨,仍牢牢地控制著垂死掙扎的老虎。老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利爪將身側的土地抓撓出了幾個深坑,到斷氣,漸漸僵直。跟來的侍衛們都被顧邊城的手段嚇到,竟無人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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