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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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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雖然在笑,但顯然心緒不佳,水墨吞咽了一下,囁嚅道:「我,我嫉妒……」 謝之寒顯然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眨了下眼,一時竟沒了話。水墨儘管心有不安,生怕謝美人當場翻臉,但看到他那近在咫尺的濃密睫毛閃動,仍忍不住心中嫉妒,自己的跟他比起來,如同精心養護的玉拂塵和天天使用的炕笤帚之間的差別。埋汰完了自己水墨才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看著水墨變得古怪的臉色,謝之寒認為自己應該發火的,但不知為何竟然笑了出來的。看著謝之寒稱得上愉悅的笑容,水墨不禁一愣,跟著也傻笑起來,謝之寒再想變臉,卻也晚了。 看著水墨討好地對自己笑,謝之寒沒好氣地說:「嫉妒是吧,不如我把你的臉弄花了,讓你連嫉妒的心思都起不了如何?」水墨笑容一僵,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好啦,別再嚇她了,」顧邊城步伐從容地走了過來。水墨剛才一心在謝之寒身上,竟沒看到他和羅戰的到來。「將軍!」水墨乖覺地抱拳行禮,並自以為不露痕跡地向顧邊城身側蹭去。 謝之寒眉頭一挑:「二郎,你這算是拉偏架嗎?」顧邊城微微一笑:「哪裡,其實我也很嫉妒。」自己的攻擊被顧邊城如此輕易地擋了回來,再度無語的謝之寒不禁氣悶,差點笑出來的水墨趕忙低頭,雖然抿緊了嘴唇,但頰邊卻是藏不住的笑渦微暈。因為皇帝臨別前那番話而心煩意燥的謝之寒,忽然發現那股難以言喻的憋悶不知何時煙消雲散了。 這時「哧哧」的憋笑之聲傳來,謝之寒眼風一掃,王佐和康矮子等人趕忙假作正經,一臉嚴肅。謝之寒咧嘴一笑「很好笑是吧?那就笑吧!」他話音未落,人影閃動間,康矮子已是捂著屁股慘嚎著飛了出去,其他驃騎戰士頓時嘻嘻哈哈的散開,躲避著謝之寒的飛踢。 「還好吧?」正看著那群大男人玩鬧的水墨一抬頭,顧邊城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旁,眼神並沒有落在水墨身上。「挺好的,」水墨輕聲回答。「我是說在大殿上,」顧邊城說。「我知道,」水墨回答。顧邊城微怔,低頭看向水墨,兩人目光相遇,再沒有一句話,又忽然同時笑了出來,水墨臉上微熱,低下頭去。 看著水墨漆黑帶著光澤的髮髻,顧邊城的手指動了幾下,王佐的痛叫聲讓他警醒,頓時蜷指成拳,這才沒有冒失地將手撫上水墨頭髮。一想到她在大殿上那句石破天驚的「我喜歡男人」,顧邊城忍不住又看向水墨,心裡猜測著,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子…… 「二郎,你們還要在這兒站多久,帶著付假臉坐了一晚上,我可乏了,魯維,傻笑個屁,給我備馬!」謝之寒大咧咧地喊道,眼神卻不遜地看向百步外高高的城牆。顧邊城不動聲色地看去,除了負責保衛的侍衛們,尚有兩個細瘦的身影正站在火把陰影裡,即使看不清面容,顧邊城也能感覺到他們在眺望著這裡。 謝之寒顯然發現了,而自己竟沒注意到,顧邊城有些懊惱。羅戰早就把馬牽了過來,顧邊城翻身上馬,水墨也跟著王佐等人上馬列隊。謝之寒極大聲的打了個呼哨,烏雲興奮地揚蹄打了個響鼻,飛馳而去,馬蹄聲在靜夜中如潑水灑豆般爆響了起來。顧邊城無奈地一搖頭,縱馬跟上。 「好生無禮!」城樓之上的一宮裝麗人眉頭緊皺,語出不遜。站在她身邊的白震如同沒有聽見一樣,只是看著驃騎馬隊漸行漸遠。見白震不語,自覺方才失言的玉琳柔媚一笑:「白主事,您看……」白震轉頭打斷了她:「玉琳姑娘,主上只是命老朽目送王爺離開,任務完成,我要回去交旨了,姑娘自便吧,告辭,」說完不理玉琳反應如何,慢悠悠地踱下了城牆。 「老不死的滑頭!」玉琳心中暗罵,但她本是皇后身邊最得寵之人,就算方才說了謝之寒的壞話,倒也不放在心上。白震的背影已經消失,玉琳冷冷地看了周遭一眼,那些侍衛無人敢與她對視,她滿意地笑了笑,這才扶著小宮女的手款步下城,向皇后所在的長樂宮走去。走了沒有多遠,忽然烏雲遮月,遠處天際隱有雷電之聲,原本清涼的風也大了起來,登時吹的玉琳和那個小宮女的裙擺飛起,露出了內襯。玉琳忙按住裙擺,忍不住抱怨:「什麼鬼天氣,怎麼說變就變。」 走在半路的白震也站住了腳,雙手攏袖,抬頭看向已變得濃雲滾滾的天際,任憑逐漸強勁的風吹拂著他有些瘦弱的身軀,「要變天了嗎……」他的喃喃自語迅速被風扯了個粉碎…… 將軍府書房 「水墨,水墨,水……人呢?」譚九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正在整理書籍的水墨聞聲從書架後轉了出來:「譚大夫,你找我?」譚九還是那副邋遢的老樣子,身上總帶著幾分酒氣,可眼睛卻亮晶晶的。看見水墨,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裡還冒著熱氣的碗放在了書桌上,然後得意大笑:「嘿嘿,你猜這是什麼?」 水墨探頭看看:「藥?」「廢話!」譚九不滿地翻眼皮:「聞也知道,我是問你這是什麼藥?」水墨也很想翻白眼,她心說我怎麼知道是什麼藥,我又不是大夫。見譚九瞪圓了眼睛等自己的答案,水墨想了想,很肯定地說:「靈丹妙藥!」 譚九登時無言以對,承認不是,否認更不是。 「哈哈哈,」謝之寒放肆的笑聲在屋外響了起來:「怎麼樣,酒罈子,願賭服輸,你那兩罎子劉伶醉歸我了!」譚九怒視著不明所以的水墨,捶胸頓足道:「你這丫頭,你這丫頭!」書房門再度推開,顧邊城和謝之寒走了進來,朱紅與墨黑相映,顯然是剛下朝回來。顧邊城眼中帶些好笑,謝之寒卻是得意洋洋。平白被譚九剜了好幾眼的水墨後來才弄明白,這兩個無聊的男人竟拿自己打賭,賭注就是譚九珍藏的老窖。 這些日子譚九都在研究水墨剩下的那顆藥丸,終於造出了仿製品,雖然變不了男人,但或許可以解除水墨體內殘留的木石姻緣。原本心高氣傲的譚九被「雌雄同體」的水墨折磨的信心全無,得知她實是女孩兒之後,這才恢復了正常。如果能研究出號稱天下無解的木石姻緣解藥,那他足以得意于杏林同仁了。 平息了怨怒之後,譚九沖水墨一揚下巴:「趁熱喝!」水墨看著那黑漆漆的藥湯子咽了口吐沫:「譚大夫,這,這有用嗎?」譚九一瞪眼:「你質疑我的醫術?」水墨苦笑:「不敢,但我質疑我的勇氣。」顧邊城溫言道:「水墨,譚九醫術超群,他隨軍征戰多年,從不曾因為誤診而害過一個兄弟性命,你體內餘毒雖少,終是禍害。」 譚九得意地翹起二郎腿:「小丫頭,你都說了是靈丹妙藥了,還怕什麼?要不要我給你講講配方和配製的道理,讓你安心?」水墨端起碗,搖了搖頭:「不用了,無知者才能無畏,」說完她咕嘟喝了一口,從未嘗過的苦澀藥汁充斥了口腔,她的五官登時皺成一團。翹腳歪在塌上的謝之寒哈哈笑了起來,顧邊城則拿起水墨倒好的熱茶慢慢喝著。 正要勉強自己繼續喝,不滿水墨態度的譚九大聲道:「哼,喝了你就知道天大的好處了。」水墨勉強一笑,繼續伸脖子往下嚥,謝之寒倒有些好奇地問:「什麼天大的好處啊?」「會來葵水啊!」譚九認真答道。「噗,咳咳咳!」苦澀的藥汁從水墨的鼻子裡噴了出去,她大聲咳嗽,臉漲地通紅。顧邊城熱茶含在嘴裡半晌,終於勉強咽了下去。 譚九跳起來接過藥碗:「你知道我湊齊藥材有多不易,若不是王爺拿出家藏,哪裡就湊齊了,豈容得你如此浪費!」尷尬至極的水墨抹著嘴巴:「抱歉,咳咳。」顧邊城看向滿臉笑意的謝之寒:「你動用公主府的秘庫了?可曾告知公主殿下?」 謝之寒渾不在乎道:「喔,我忘了打招呼了,反正她老人家一天到晚的吃齋念佛,我這也是替她積德行善嘛,阿彌陀佛,」謝之寒故作正經的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顧邊城長出了一口氣,卻沒再說話。水墨敏銳地察覺到屋裡的氣氛有所改變,她一咬牙,將剩餘的藥汁一飲而盡。正好此時羅戰拿了一封公文進來回話,水墨順勢告退。 出了門的水墨琢磨著,如果此藥有效,真的來了葵水,該如何解決呢?當初自己被元睿下藥之後,還真沒注意過古代女子如何應對這件事,在松岩城也只是曇花一現。這將軍府裡基本都是大老爺們,不多的幾個女性也都是高唱「我不來葵水很多年「的老大媽級人物。自己身為女性的秘密只有那幾個男人知道罷了,自己如果隨便去問那些女人,會不會被人當神經病?又會不會走漏風聲。 正煩惱著,康矮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把拉著水墨就跑。等水墨坐穩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賭桌旁。看到魯維居然也在湊熱鬧,水墨就想拍桌子罵人,卻被康矮子和王佐雙雙攔住,言稱魯維已經成年,當兵的哪有不會賭錢的! 本不想賭的水墨被康矮子用魯維「威脅」,只能坐下來擲骰子。常言道,不會賭的手氣壯,水墨就這樣一把一把的贏了下來,康矮子不但自己輸了個精光,連旁邊看熱鬧的也被他搜刮個乾淨,再賭下去,只有當褲子的份兒了。 見自己面前堆滿了碎銀和銅錢,水墨感覺不錯,賭是不喜歡的,但錢是很喜歡的。準備見好就收的水墨唱了個喏:「各位兄弟,今天手風好,承讓,承讓,小弟告辭了!」她做了個眼色,魯維興高采烈地過來幫她收拾銀錢。 輸的臉紅脖子粗的康矮子「啪」的一拍桌子,幾枚銅錢掉落地上,叮噹作響:「你小子贏了敢跑?」水墨聳聳肩:「我倒是不想走,你也沒有什麼可輸的了!」「呸,老子跟你賭下月的餉錢!」水墨笑的如同偷了油的老鼠:「本店利小,概不賒欠!有錢上陣,無錢散場!」 她話音方落,一塊黃澄澄的物事拋落在桌上,滴溜溜轉著,然後倒下,戰士們齊齊吸了口氣,竟然是一塊金子。水墨一抬頭,靠在門邊的謝之寒笑吟吟地說:「我跟你賭!」 「水墨,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從中堂出來的羅戰發現水墨正站在院中的桂樹下發愣。「呃,大人,」水墨本能地行禮然後又撓頭問道:「王爺可在書房?」羅戰言簡意賅:「在,何事?」在他看來,水墨的表情有點扭曲。水墨期期艾艾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羅戰冷然道:「若不方便說,你自去尋王爺吧,我還有事!」說完看也不看水墨,大步走開。 看著羅戰高大的背影消失,水墨心虛地咧了咧嘴,然後苦著臉往書房走去。站在書房門口半晌,太陽西斜,拉著水墨的影子越發細長。水墨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沖著房門喊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最後一個字剛沖出口腔,水墨已掉頭就跑。邊跑邊在心中狂罵,謝之寒,我再跟你賭錢,我就是豬! 正交代著手下去送公文,羅戰餘光仿佛看見了謝之寒的影子一閃而過,他一愣,再轉頭,人影皆無。「大人?」小吏輕聲喚他,羅戰回神,繼續板著臉說公事,那小吏恭謹聽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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