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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李振輕扯唇角,「你還是老樣子啊,讓我不知該誇你勇敢呢,還是愚蠢。」「你既然把帳外的守衛都撤走不少,我不來豈不是辜負了你一番心意。」羅戰不為所動地說。「六年,你消失了六年,卻又突然出現,是為了月?還是,為了這個女人?」李振手稍用力,被他反擰手臂在背後的水墨登時痛呼了出來。

  羅戰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水墨,水墨雖然不算豐滿,可這會兒衣衫破爛,又因為李振的反擰,胸部愈發高挺,只要不瞎,誰都能看出那僨起的線條是什麼,雖然她徒勞地想要遮掩。羅戰的目光讓水墨的臉猛地漲紅跟著又變得蒼白。「別說你不認識她,從她說出那把匕首的細節我就知道她跟你關係匪淺,如果不是你的女人,她是不可能見過這把匕首的。」李振的目光灼然。在高句麗,每個男孩出生後都會從父親那裡得到一把匕首,形同半身,不能隨便被他人碰觸,除了至親……

  李振和羅戰之間的交談一直都用高句麗語,水墨自然一句也聽不懂。她現在也顧不得身份曝光的難堪,只是盤算著羅戰竟然敢這樣大咧咧地就闖進來,是他太有把握,還是出於驃騎軍規,兄弟義氣來和自己一同赴死?羅閻王雖然還是那副棺材板臉孔,誰知道他是胸有成竹還是故作鎮定啊。

  水墨正在轉眼珠,忽然聽到李振的聲音高了一點,羅戰的表情也有所變化,兩個性格冷硬的男人都不再淡定自若,而是如死敵一般盯著對方。李振又說了幾句,羅戰表情化為不屑,他的回答顯然激怒了李振。雖然他表情沒什麼大變化,水墨卻能感受到他肌肉猛然僵硬起來。

  「啊!」水墨大叫出來,死命扭動想要掙脫。那該死的冰塊男竟然把手伸進了她的衣內狠狠捏了一把,然後微笑著跟羅戰說了句什麼。正在玩命掙扎的水墨感覺不對,李振的動作雖然猥褻,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舉動,可羅戰的氣場卻大變,眼白充血,一股殺意頓時充斥了整個大帳。水墨意識到,這個動作對於羅戰而言顯然是很大的刺激,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

  李振冷笑著欣賞羅戰的憤怒,就算知道羅戰今夜難逃死路,可他就是討厭羅戰那副無所畏懼的表情,還有他該死的身份,連高月都不知道的身份。那日,也是這樣吧,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女人胸前,潛回寒枝城的他卻只能眼睜睜地……

  水墨不瞭解兩個男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她只知道,如果羅戰失去了理智,大家逃命的幾率就會變成零蛋!看著羅戰燃燒著火焰的眸子,水墨忍著疼掙脫出一隻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李振胸前抓摸了兩把,李振如被雷噬般狠狠抓住了水墨的手腕。

  滿腔怒火的羅戰卻是一怔,就看水墨明明疼的齜牙咧嘴,卻勉強對自己笑說:「我摸了他兩把,不算吃虧了,你可一定要冷靜……」

  帳篷裡也不知安靜了多久,被水墨言行驚到的羅戰顯然不止冷靜,簡直都快被冷凍了,臉色鐵青的跟李振有一拼,兩個男人死盯著水墨……直到一塊燒紅的火炭因為爆裂「劈啪」作響,幾個人才悚然驚醒立刻恢復戒備。老耳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兵器,佝僂的身子愈發緊縮,準備隨時給予羅戰致命一擊,而李振和羅戰則再度比賽以眼殺人,看對方的目光裡充滿了不屑,憤怒,憎恨。只是原本肅殺血腥緊繃的氣氛裡多少摻雜了些古怪,就好像麻辣火鍋裡突然被人撒了把糖,絲毫不解辣,但絕不是原來那個味兒了。

  見羅戰恢復正常,依然被李振鎖在懷中的水墨剛稍稍鬆口氣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鈍痛,她偷眼看去,方才去捏李振胸部的左手幾根手指竟然是血珠點點,尚未凝結。這才想起來,方才抓摸之時就感覺有些不對,當時太過緊張也沒有細想,現在看來,這傢伙身上一定穿著什麼護身軟甲之類的了?如果羅戰不知道這個情況,很可能會在戰鬥中吃大虧的。張口提醒未必是個好主意,如果羅戰能將計就計,也許效果更好,更何況現在最不智的行為之一就是引起這蒼白男的注意。

  想到這裡,水墨觀察了一下老耳的位置,發現他看不到自己的臉,餘光中發現李振也沒有注意自己,她趕忙歪頭偷偷地給羅戰做眼色,想告訴他男版黃蓉在此。可最後弄到她自己臉上肌肉都快痙攣了,羅戰還是那副八風吹不動的死樣子。看著水墨挑眉,撇嘴,翻白眼地暗示著自己,面無表情的羅戰突然有點想笑。他當然知道水墨發現了什麼,怎麼會不知道呢,那件內甲還是當初和李振一同從車尚書的寶庫裡偷來的……

  ……

  「李振,小弟,你們倆鬼鬼祟祟的想去哪兒,不是又惹禍了吧?」柔軟的女聲讓兩個聞聲轉身欲跑的男孩兒站住了腳,彼此對看一眼,慢慢回轉身來。其中模樣清秀的那個紅著臉叫了聲:「月,你說什麼啊,我不過是和高戰套野雞去了,是吧?」說著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長得濃眉大眼的男孩子。那男孩兒冷著臉半晌,還是「嗯」了一聲。

  穿著灑滿花瓣兒綴服的高月仿佛踏著陽光而來,因為年齡未到,尚未盤起的烏黑長髮編成了粗長的辮子直垂背後,雪一樣的肌膚配著笑眼盈盈,手中還拿著一枝半開的桃花,步履輕巧地走了過來。清秀的男孩癡癡地望著她,到了近前聞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才喃喃地說了句:「月,你好像傳說裡的桃花仙子一樣。」

  高月嫣然一笑,拿出手絹想幫他擦汗,但想了想還是遞給了高戰。高戰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想往臉上擦,但手帕上的香氣卻讓他有種不敢褻瀆的感覺。這時耳邊傳來李振的抱怨:「月,你總是偏心你弟弟。」高月的笑聲像銀鈴一樣,可她說出的話卻讓高戰擦汗的動作一僵,「當然了,他是我小弟,永遠是我最親最親的弟弟啊……」說完,高月挽起袖子,細心地幫李振擦汗,李振笑眯眯地享受著。兩人都不知高戰何時離去了。

  「為什麼是月?!」李振一腳踢開了想要阻攔自己的女官們,猛地推開了拉門,高戰雖然不發一語,卻堅定地跟在李振身後。不過四十卻已鬢生白髮的太后側臥在榻上,眼睛微闔,仿佛對李振弄出來的天大動靜一無所覺。她這副表情讓李振漸漸地冷靜了下來,緩緩跪倒在她跟前,高戰也只能跪下,女官們悄悄地退了出去。直到夕陽西落,屋內的光線變得昏暗起來,兩個男孩兒的膝蓋已經酸麻疼痛,卻倔強地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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