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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大殿下!」陪元愛出來尋找鏈子的小丫頭一眼看見巴雅正往這邊走來,忍不住低叫了一聲。彎腰尋找的元愛身形一僵,慢慢直起身,又恢復了從容的樣子之後,看也不看巴雅一眼,慢步走回了自己的帳篷。

  被元睿「請」來商討大計的巴雅看著元愛離去的背影並沒有出聲,只是怎麼也想不到元愛居然會和水墨有聯繫,怪不得那天他能逃脫自己的追蹤,不曉得元睿是否知道這件事。巴雅抬頭看了一眼國師大人黑沉沉的帳篷,嘴角翹起,水墨……你到底是誰?

  巴雅邁開步堅定地朝帳篷走去,沒人注意到他手指間微閃的銀光。那根極細的鏈子被他纏在了左手指上,水墨兩字的吊墜就垂在靠近手心的地方,只要他略微使力,水墨兩個字就會更加清晰的刻在他手心……

  「阿嚏!」水墨又打了一個大噴嚏,這什麼鬼天氣,明明都快開春了,居然會下起了雪渣子,難道古代就開始厄爾尼諾了嗎?「阿墨,你沒事吧?」魯維關心地問。從剛才颳風開始,水墨就噴嚏不斷。「沒事兒,冷空氣過敏而已,」水墨吸溜了一下鼻子。「過敏是什麼?」譚九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也問出了魯維想問的問題。

  「呃,我們家鄉管打噴嚏叫過敏,天一冷就愛打噴嚏。」水墨胡亂找了個藉口,然後很老實地把手腕伸了出去,讓譚九進行他的每日一脈。譚九雖然對這解釋有所懷疑,但又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探手按在水墨的手腕上。

  還是老樣子,一號脈,譚九的表情就跟便秘一樣,水墨倒也習慣了,不再大驚小怪。等譚九眉頭緊皺,鬆手離去之後,她才玩笑似的跟魯維悄聲說,「不知道我今天是男還是女啊……」「嘎!」魯維笑了半聲趕忙把嘴捂上了,偷眼看去,已走開一段距離的譚大夫好像崴了一下腳,又大踏步地走向顧邊城和謝之寒小憩的地方。

  謝之寒咬著一根結了霜凍的松枝,笑嘻嘻地看著譚九一臉晦氣的走了回來,水墨那時陰時陽的脈象實在是讓這位號稱無脈不能診的名醫鬱悶至極。謝之寒也曾懷疑水墨其實是個女人,畢竟弄個喉結出來並非不可能,可這幾日路上,他無意間見過水墨當著魯維的面換衣服。

  雖然有樹木遮擋,謝之寒還是隱約看到了水墨白皙的肩頸,不禁大吃一驚。不要說她是女人,就算是親姐弟,也不能如此不顧禮法,沒有遮攔的當面更衣。水墨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小走光了一把,對於她而言,露出的部分,還沒有以前穿吊帶露的多,給魯維這毛孩子看看有什麼稀奇的。

  當然,她第一次這麼幹的時候,眼珠子暴突的魯維差點沒昏過去,跟著轉身就逃。不過後來實在沒辦法,要不是有魯維幫著遮掩,水墨那「鬼祟」的洗漱更衣習慣早就被人懷疑了。魯維年紀再小,好歹也是個純爺們,所以那些賤卒都以為水墨讀過書,所以禮數多,不習慣當著外人換洗罷了。

  「你說酒罈子怎麼還不肯放棄呢?」謝之寒笑得調侃。據地而坐的顧邊城淡然說,「他是醫者,要是對於任何疑難雜症都不感興趣,就不會是個好大夫了。」「是嗎?那你說,水墨那小子究竟是男是女?」謝之寒歪頭問。顧邊城頭也不抬地擦拭著手中長刀,「應是男子,你不是看見了嗎?」謝之寒眉頭一挑,心知那日的「偷窺」被他發現了,正想開口,顧邊城下一句話卻讓他「哢吧」一聲,將口中的松枝給咬斷了。

  剛才被水墨小小鬱悶了一下的譚九走回來時正好聽見顧邊城說,「若他非男人,你豈會轉身就走,不再多看半眼?」看見謝之寒古怪的表情,譚九故意大笑了起來,因為這些日子總被謝之寒笑話,現在尋了取笑他的機會,如何肯放過。

  譚九的笑聲驚動了樹林裡的飛鳥,鳥兒撲棱棱地四下飛走,周圍散坐的驃騎戰士卻眉目不動,除了巡邏的哨位,其他人都充分利用這短暫的停留時間休息。水墨自然也聽到了譚九的笑聲,她沖魯維做了個鬼臉,彎腰繼續檢查馬蹄,魯維擔心地問,「譚大夫不是氣瘋了吧?」水墨差點笑了出來。

  算算日子,離開太平關已經五日了。與赫蘭之間的戰爭已告一段落,赫蘭使者帶著降表和無數貢品,美女前來求和,燕秀峰和皇帝派來的一位尚書則作為天朝代表和赫蘭進行談判。看見戰事已定,顧邊城立刻上表懇請率兵回防。

  驃騎軍本來就是被皇帝派來救援的,對於黑虎軍和常勝軍而言,驃騎的存在就是一根刺,隨時提醒他們曾經的失敗。雖然燕秀峰表現的既感激又大度,但精明如顧邊城自然不會給任何人留下把柄。聖旨跟隨尚書大人一起來到了邊關,大肆褒獎三軍,就連剛剛脫籍成為士兵的水墨,也小小的提升了一級,晉升成了兵衛,名義上也是可以統領十員兵卒的小官了。

  當著各路人馬,楊尚書宣讀了皇帝旨意,除了升賞,特允許驃騎撤軍回防,顧邊城等人跪下謝恩。可在為特使接風的宴會上,尚書私下裡宣讀了皇帝的密旨,命顧邊城回京述職,其餘人馬自行回防。顧邊城當時就算是吃驚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恭敬接旨。宴後謝之寒曾猜測皇帝的用意,但當顧邊城拿出楊尚書轉交的一封信之後,謝之寒臉色微變,只冷笑了一聲。

  當時伺候在一旁的水墨什麼也沒看清楚,就被謝之寒喝令出去伺候,但那股隨信飄出的香氣卻一直縈繞在她鼻端。味道非常淡,若有似無,但偏偏有黏性一般,仿佛粘在身上就久久不能消退……就這樣,大部分人馬跟隨顧邊城手下鋒將張啟先行回轉漠北邊境,而顧邊城,謝之寒則帶領各自親衛趕往京城面聖,水墨自然隨行。

  「嘭,嘭」兩聲輕響,水墨拿小油錘將蹄鐵又固定了一下才站起身來,她摸了一下馬鬃,戰馬親昵地用鼻子蹭了她一下。這幾日一路都是急行軍,因為路況不佳,有幾匹戰馬的蹄鐵出了問題,需要修理。羅戰知道水墨曾在牧場工作過,反正這小子身瘦體弱,武藝低微不能站崗執勤,所以毫不猶豫地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水墨。

  「阿墨,用不著每次都敲打吧?你也太過認真了。」魯維咕噥了一句。不論水墨幹什麼,他都會陪在身邊,所以水墨勤於工作的話,他自然也不能休息。水墨心說倒不是我多認真負責,只是萬一哪匹戰馬因為蹄鐵的關係摔斷了腿,下一個斷腿的肯定是我!

  一想起羅戰那雙比泰坦尼克撞上的冰山還要冰冷堅硬的眼睛,水墨就想打哆嗦。羅戰不光是顧邊城麾下一員猛將,還是驃騎軍裡負責執掌刑罰的監軍,而且對於犯錯之人,絕對是男女平等,童叟無欺,出了名的冷酷無情。自己那不男不女的脈象和能逃過木石姻緣的神秘體質,在譚九眼中無異等同於大熊貓的存在,可在羅戰眼裡,只要有個能挨揍的屁股就足夠了。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見魯維不耐煩,水墨也想壓壓他浮躁的性子以免他將來惹禍,故意淡然地說,「我曾經聽過一句諺語,斷了一個蹄鐵會絆倒一匹戰馬,絆倒一匹戰馬會摔傷一位將軍,摔傷一位將軍會輸掉一場戰爭,輸掉一場戰爭最後可能會亡了一個國家……所以,蹄鐵不重要嗎?」

  魯維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見他被自己的話鎮住又滿眼的佩服,水墨不免有些得意。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她下意識回頭去找,只見不遠處的顧邊城一翻手腕,被擦拭得雪亮的刀刃映著日光瞬間有些刺目,水墨趕忙眯眼轉頭,竟沒看到顧邊城嘴角的微笑和謝之寒若有所思的表情。

  「噠噠噠」,馬蹄踩在堅硬土地上的聲音顯得很空遠,天色漸暗,騎士們的速度也開始放緩。一想到今晚能夠睡在房子裡而不是寒風如刀的荒林野地,水墨就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暖和起來了。策馬前行的顧邊城無意間餘光掃到水墨唇邊的笑容,心裡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不禁有些好笑。

  這幾天都睡在野地荒林裡,每人均是一襲毛氈,顧邊城和謝之寒也不例外。但每晚都可以聽到水墨牙齒相撞的響亮聲音,就算挨著魯維睡也不行。一個親衛曾無奈地說,有了水墨晚上就不用派斥候出去警戒了,反正不論多遠,敵人都聽得到他製造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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