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四九


  幼皇在位,攝政王掌權,若這甯王也生了反心,兩虎相爭,東夏朝恐怕少不得三年大亂。

  兩人在墓道中,悄無聲息地往前走,就像兩抹孤魂。

  劉盈不知道甯王來這裡做什麼,於是走在後面,心不在焉。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到頭了。

  這似乎是條死路。

  長明燈照在光潔的石板上,反射出雪白的光芒。

  這樣的光,在墓室中,白得有些瘮人。

  她剛準備轉身另外找路,就看見甯王伸手一抖,從袖中抖落一柄小小的匕首,用匕鞘沿著石壁開始敲了起來。

  咚咚——咚咚——

  這樣的聲音,在墓室裡響起,空蕩蕩的。

  劉盈眼中凝起淡淡疑慮,輕聲問:「這石壁有什麼不對?」

  「按理,傷門與杜門相對。這裡既然應該是杜門,自然應該另有隱路。你在旁邊找找,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打開機關。」

  生、開、傷、杜、景、休、死、驚。

  一共八門。

  每一門,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傷門見血光,杜門卻是最適合隱藏的一門。

  只要找到了隱藏的機關,就可以柳暗花明!

  劉盈熟讀經史子集,自然也看過關於「奇門遁甲」的書籍,雖然通讀了字句,卻畢竟比不得甯王有備而來,如此精通。

  看來,這個「好色王爺」肚裡的貨色,比自己想得多出了數倍。

  她不動聲色地估著甯王的底。

  就在這時,也不知甯王手中的匕鞘敲到哪個地方,只聽得哢嚓一聲脆響。甯王所站的地方,竟生生開了個大窟窿,從底下赫然蔓上濃濃的瘴氣。

  這一見,驚得劉盈滿臉蒼白,甯王若是在這兒沒了,攝政王還不得領兵滅了天封。她大呼一句「小心」,不由分說飛身掠去,一把抓住甯王的手,往上狠狠一拋。剛把甯王丟上去,她就後悔了。

  借力使力,無可厚非。

  可甯王拋上去了,自己就成了這個借力的人,還不得代替甯王落下去。

  劉盈只覺心中陡然一空,一顆心蹦到了嗓子眼,身子一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下墜落,觸目處盡是瘴氣濃濃。

  電光石火的刹那,她忽然覺得自己心思活泛起來,一瞬間想到了無數。

  ——這掉下去,自己就得把命賣在這裡了。

  ——她若死了,小獅子會不會有一點點難過?

  ——寧願他不知,也不願見他有任何的不開心……

  一想到那種可能,她心裡就痛得劇烈,可轉瞬又想到,胡荼如今,怕是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死,又豈會為自己的事上心。

  劉盈,你想多了,你想多了呀!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要再想。

  可是感情若能收放自如,這世上豈會有傷心失意?

  也許是經歷過比死還要痛的事,生死關頭,劉盈居然不害怕,她只是不甘,不甘一事無成。不甘此生,憾事無數!

  「小劉夫子!」

  許是錯覺,她居然聽見了甯王驚惶的尖叫,十分淒厲,似貫穿雲霄,穿雲裂石。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索性閉眼。

  「小劉夫子!」又一聲厲吼,眼看著那一抹纖弱單薄的影子就要墜到地牢底下,從最上方的墓道,居然橫穿下一條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纏住了她往下掉落的身子。

  劉盈只覺腰間被什麼纏住。

  一睜眼,瘴氣濃濃的周圍,赫然間風輕雲淡,她整個人被大力拽了上來。眼前,是甯王英俊的面頰,此時卻緊繃著,額角沁出一滴汗。

  空氣中,彌散著潮濕且冷冽的味道。

  「呼哧……」

  甯王似乎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搏,居然喘起了粗氣。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似剛出生的小獸,有些迷惑——任誰從從容赴死的死境,忽然站在厚實的土地,呼吸著空氣時,恐怕都會有這樣的茫然。

  長明燈燃著輕盈柔和的光芒,耀著兩人的臉頰,水汽生光。

  甯王素來漆黑兇殘的眼眸中,居然似藏著一汪水意,波光瀲灩,媚得讓人心中咚咚直跳。

  劉盈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喉嚨忽然堵了堵,好半天才想明白是甯王救了自己,她張了張口,好半天蹦出一句話,「多謝王爺救命之恩,只是這繩……」她看著那繩子,饒是練成了銅牆鐵壁的面皮,此時也禁不住紅了紅臉。

  甯王死死地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似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地刻入腦海裡。

  就在劉盈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只聽甯王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微喘和粗啞,冷聲罵道:「好一個小劉夫子,你這是作甚,用自己的性命來救本王,你以為本王會記你一輩子嗎?休想!」

  說實在的,劉盈真沒這麼想過。

  甯王的命金貴得很,想必他從小到大,應該不乏侍從為他拼了性命,也要保他萬全的事情。

  不說那些護衛用命保了他,他會不會記著別人的恩。就算是記著,劉盈覺得自己真犯不著用自家性命來換他的命。

  她當時只是下意識救人,根本沒想那麼多。

  只那一瞬,也許不想讓天封變做焦土,不想讓最後一片蘊藏西丘文字的地方,消失在東夏……那只是文人對文字的一種最直接的感情。

  沒想到居然被甯王誤解成這樣。

  劉盈閉上嘴巴,沉默不語。

  甯王的呼吸漸漸平順下來,他眼中那汪水光瀲灩,也漸漸褪了妖異的媚色。

  這一瞬,他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劉盈解開腰間的繩索,窸窸窣窣中,但聽甯王彆扭的聲音淡淡響起,「你要負責。」

  「負什麼責?」

  她一頭霧水,實不知忽然蹦出的這句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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