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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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小獅子,剛要扯出一個笑容,卻見小獅子赫然轉身,溫柔地幫身邊那個白衣女子撐起傘,然後頭也不回地把自己落在原地。 那些溫暖的地方,那些癒合的傷口,在一刹那,宛如被銳器狠狠地撕裂,流淌出殷紅的鮮血,似乎永遠也填不平傷痛。 她怔怔地待在原地,眼中分明已經有一絲頹然。劉盈只想了一會兒,立刻跟了上去。 甯王坐在一邊的桌旁,有溫柔美貌的侍女為他斟酒夾菜。 他張口吞下侍女送入嘴邊的美酒,吃著噴香的菜肴,看劉盈卑微乞愛的背影,齒縫迸出一句評價——「賤民。」話是這麼說,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卻泛上一絲說不出的煩悶與暴躁。 旁邊美貌侍女一聲驚呼,整個身子徹底跌入甯王懷中,她眼中一片羞紅,顫巍巍地閉眼,任由眼前這俊朗如天神的男子對自己恣意憐愛。 火把節,和滄原的儺祭有些相似。 只是天封城的火把節,比儺祭又多了幾分隨性大氣。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參與進來。當法師們祭完天,拜過鬼神,所有人都會聚在一起。法師在祭臺上,接受大家的禮物,為百姓們解答占卜天文地理的種種問題。 當火把節進行到熱烈的時候,大家載歌載舞,炙烤乳豬,割而分食。 因為天封原是舊時皇都,自然也少不了流觴曲水、吟誦詩詞或是猜燈謎這類活動。 無論鴻儒布衣,紛紛盡興。 人群中,不時傳來一陣陣歡呼雀躍的喊聲。 一個孤冷淒清的女子坐在碧流河畔,無趣地用手指撩撥著清澈冰冷的河水。那張蒼白的臉上,戴著一副青面獠牙的胡頭,猙獰可怖。 旁邊,傳來一陣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那是個女子嗎,怎麼戴著獸面?」 「法師說,女子戴凶獸胡頭,會給自己帶來不祥,她莫是不知?」 「那是個饕餮!」最後那個驚呼,聲音分外大。凶獸已是不祥,又有哪個女子這麼蠢,竟取了天下至煞的饕餮做鬼面。 所有人只覺頸後寒毛倒豎,眼中紛紛浮上一絲絲驚訝,鳥獸般散開。 那女子,就這麼孤零零地坐在那兒。 她撫著從額角覆下的饕餮鬼面,略顯蒼白的唇,勾出一抹笑,似自嘲,也似無奈。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夜風吹得她頗覺瑟瑟的時候。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抬頭,是一個眉目宛然的小男童,小孩有些怯怯地盯著她的腳尖,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姐姐,娘親說男娃不能帶青鸞面,我……我很喜歡姐姐的饕餮,可不可以……和您換一個?」 說完,男童就憋紅了小臉,手裡捏著那張青鸞面,似用盡了一切的勇氣,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兒。那女子起身,揉了揉男童細軟烏黑的長髮,把饕餮面取下,交到他的掌心。男童接了饕餮面,似有些驚惶,怯怯地拿起青鸞面,想要遞給她。 她笑道:「這個算是姐姐送給你的,你自己去玩吧。」 那男童如釋重負,想了想,擱下青鸞面,一溜煙兒跑遠了。 跑遠了,那饕餮面,也就丟到了河中。 輕巧單薄的胡頭,在河水中一漾一漾,宛如水鬼現出了獠牙青面。 劉盈何等通透的女子,看著碧流河中,那猙獰青面,又看著星星點點的蓮花盞,忽而就笑了,她輕聲道:「讓王爺費心,民女受寵若驚。」 這兒四下無人,說出這話,應是沒人聽見。 於是,沉默了許久。 偏偏有人應了,一個低沉冷峻的嗓音道:「女子額抹饕餮,實在不成體統。本王並非為你費心,只是看不慣你這般模樣。」 劉盈笑,面上似有感懷,「那饕餮,是他親手為我戴上的。」 甯王冷然,不屑罵道:「他也親手為其他女子戴上了鳳凰面。可見,你在他心中,什麼也算不上。」 劉盈不說話了。 此時,正是流觴曲水行至高潮。 從上游,爆發出一陣陣熱烈的歡呼聲。 男女老少,身著彩衣,紛紛高歌熱舞。 連潑墨似的夜空,都被火把映照得彤彤如火,分外亮堂。 甯王的目光凝在碧流河點點蓮燈上,心下一動,忽然握住了劉盈的手腕,不由分說往上游去。 劉盈不知他要幹什麼,驚呼出聲,「王爺,您……」 「既然來了,不如陪本王轉轉。」 劉盈心中了然,料想他開了一年年的芙蓉宴,猜了忒多燈謎,恐怕見這兒流觴曲水話詩句,也起了好勝心,想與這天封文人一較高下。 原來堂堂甯王,也有這點兒小心思。 她唇邊不由綻出了一絲輕笑。 走近了,便離了那些孤淒,人聲漸起,依稀聽到有人高聲吟,有人高聲唱,書簡其中字,乍似有珠璣。雖說西丘盛時,文化藝術蓬勃發展,是盛行詩文,是思想與思想撞擊出無數絢爛火花的一個時代。然而,東夏建立,實行的卻是文化消滅政策。 是故,熱熱鬧鬧的一團,卻實在沒甚看頭。 兩人肩並肩,坐在一方。 甯王抽出蓮盞中的詩句,見上面三兩句,有律無韻,有文無辭,實在有些失望。 劉盈無聊得緊,也從蓮盞中抽出了一句,素箋上流墨芬芳,字也是各自不一,優劣不等。也不知是誰,題寫「梨花」,於是那素箋上,有許多人題了句子。 譬如:「梨花帶雨笑娉婷。」 又譬如:「月映梨花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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