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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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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贖情 第一章 好夢須臾 不管風雪,暗夜…… 曾經,一直有人在你身後默默守護。 可是某一天,你回頭,守護的人已不在原地。 溫情相望的眼眸,也轉向了其他的女子。 會不會有一點兒失落? 還記得那些日子,胡荼方才九歲,清稚且驕傲的模樣,仿佛天下事都不放在眼裡。 他斜眼睨著眼前的少女說:「小夫子,你能教我什麼?四書五經六書六藝,還是醫理?小夫子,你會的,我都會,你不會的,我也會。食我米粟,你分不了我的憂。我要你,又有何用?」 那時的小獅子,已見氣質崢嶸,字字句句,不留情面。 孩童時候的她,心性頗烈,容不得他頂撞。 她與他談詩論道,與他笑語江山,與他鬥茶鬥酒,六書六藝一路鬥下。棋輸他半子,琴勝他一籌。兩個半大的少年,一連鬥了一個月。她終是占了稍許贏面,便是這麼一點點,也足以壓下他囂張的氣焰。 板子打在錦衣男童的掌心,她笑得很舒心,頗有些解了鬱結,洗雪屈辱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咬著下唇,默不作聲挨了。臨到走時,他還瞪著憋紅的雙眼,狠狠道:「今日輸你這一點,來日我定能贏回。」那會兒,竟是連一聲裝模作樣的「小夫子」,也不願叫了便宜她。 兩位小主談不上教與學的關係。 都是一點即通的伶俐人,互相鬥法,竟然將胡夫人派人送來的數十車冊子一字不差,知了個通徹。 再後來,她研究著西丘文,終於被他逮了個正著。 當時,小獅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揶揄道:「夫子,你學得可真是廣呀。」這一句夫子,和著嗖嗖冷風,從牙根中迸出,顯然也沒尊師重道的意思。 她一瞬間慌亂了。 就見他拈著那張寫滿勾角繁複的符號的素箋,安靜道:「被捉住,便是命喪黃泉的事情。」小小一個孩子,坐在她閒時用藤條編好的秋千上,天光耀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頰,那個側面,宛然生動,卻活脫脫是個小惡魔。 她說盡好話,他聽的時候,看似平靜,眼中隱有笑意。 可一轉臉,依然帶走了那張素箋,只留了一句,「夫子,你好生等著吧。」 為這一句,她如坐針氈,生生急了將近一整月。 一日日過去,該來的官兵沒等到,倒多了兩枚又大又招搖的黑眼圈。正是年底,小夫子按例到了雲胡府,她坐在西席,就覺著丫環小廝一個個看著自己,竊笑不已。等到回去,她一照鏡,才發現眼睛上的蹊蹺。 她彼時十六歲,也顧些顏面,這麼一折騰,想死的心,都有了。 翌日,他優哉遊哉地來了。她受不住這煎熬,怒聲逼問他到底要幹什麼,那官府的人,為何又沒來?小獅子笑得眉目清亮,道:「夫子,我何時說過要喚官府的人來拿你,你自個兒想多了。」 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惡意,笑容粲然,讓她一瞬間竟移不開眼。 如果一直是那個時候,她不去想西丘文,他不為自己做盡一切事。 也許,她就不會知道什麼叫傷心。 小獅子十六歲,第一次遠行時,曾經問:「夫子,為情所傷是什麼滋味?」 她當時無法回答,而今,她知道了,從他說「夫子,這一次,我雖願幫你去攀交顧城主。卻也僅僅是最後一次。從此往後,你的事,我再不會多管」,從他說「你我之間,一如此匕,永絕天涯」開始,她就知道為情所傷是什麼滋味。 「不!不要……」 劉盈從噩夢中醒來,一抬眼,周遭黑漆漆的一片。 她記不清自己到底夢到了些什麼,只記得胡荼好像說要與她一刀兩斷。當初聽這些話時,只是心酸。可是在夢裡,這樣的感情居然被放大了數十倍,她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那樣的傷心與痛苦,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後背浸出細細汗珠,貼著後襟,黏膩得讓人心慌。 砰——啪嗒,也不知什麼時候,窗扇竟沒關緊。寒風吹在身上,刺骨的寒涼。 她撫著胸口,有些茫然地低頭。 月光漏不進客棧,桌椅似重墨勾勒般漆黑。 一個清越如流泉的聲音忽地響起,「夫子,這麼晚,為什麼不睡?」抬頭,是眉目宛然的小獅子,清冷冷的臉頰,似籠著一層薄薄寒冰。 「胡荼……」 她伸手想觸一觸他的臉頰,刷的一下,冷風從指縫間漏過。一手虛空,她猝不及防,整個人就這麼從榻上跌落下來。 膝蓋磕在堅硬的木板上,痛得她噝噝抽氣。 她環目四顧,孤零零的一人。 心口,忽然就湧上說不出的失落。 這身形單薄纖弱的女子,就這麼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在榻下,把頭埋下,雙手抱緊屈起的小腿,無聲無息地默坐了一夜。 莫道傷心是可憐,人生何處不潸然。 好夢須臾容易醒,忘情一笑錯當年。 第二天清晨,劉盈熬好了藥。 走到小獅子門外,還沒進去,就被魚微堵住了。 魚微懶懶地道:「姑娘來這兒做甚?」 「我來送藥。」 分明近在咫尺的距離,小獅子咳嗽的聲音隔著薄薄的一道門,都清晰可聞,魚微偏偏攔在那裡。他道:「我們家少爺現在沒空,姑娘回去吧。」話音剛落,門內就傳來一陣女子的低語,似在說些什麼,逗樂了小獅子。 男子的笑,低沉愉悅。 劉盈端藥的手,就這麼生生地僵了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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