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深宮·美人夜來 | 上頁 下頁
三八


  少頃,突然覺得有軟綿而溫熱的東西附上了自己的嘴唇。他一驚,猛地張開眼睛,面前的女子立刻像觸電似的彈開,尖叫著跪在了地上:「皇,皇上饒命。」他的眼睛裡似要噴出火來,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就著昏暗的光線,他看見跪在地上的女子有纖細秀美的輪廓,一雙水汪汪怯生生的眸子,就仿佛,仿佛剛才在景嵐宮外遇見的那一雙。

  薛靈芸?這三個字突然在腦海裡盤旋起來。朕是在想她了嗎?朕竟然如此地記掛她?曹丕不禁暗自欷歔,再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他的神態便軟下來,道:「朕認得你。浮煙。」

  「是。」宮女似有哽咽地答,「奴婢,奴婢其實早已傾慕皇上的風采,所以才會有剛才情難自禁的冒犯之舉,奴婢該死,求皇上開恩,饒過奴婢這一次吧。」她說得梨花帶雨,不禁令曹丕也有些動容。

  後來。

  便在景嵐宮空曠的正殿裡,繪著蘭花的屏風背後,曹丕寵倖了原本濟濟無名的宮女浮煙。雲雨巫山,分不清天上人間。女子一遍遍地訴說著自己對君王的愛慕和景仰,便在此起彼伏的愉悅呻吟裡,得到了一個小小的封號:

  修容。

  地位次於昭儀。雖不夠高階,卻是一個複雜的開端。到彼時,莫瓊樹才知道自己那一覺睡得太沉。

  縱有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浮煙要搬離景嵐宮,暫時住在紫堇宮空置的明月樓裡。她向莫瓊樹辭行,神態倨傲,再不是當初那低眉順眼的小宮女。莫瓊樹原本就難以咽下這口氣,再看浮煙的言語態度,心中更是窩火,便指著她罵她不知廉恥,背著主子**皇上。

  浮煙卻笑得花枝招展:「夫人,我跟了你三年,你何曾關心過我?你甚至不屑於來瞭解我,你自然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不知道我有怎樣的心思,也不知道,我對你是多麼的忌妒和厭惡。」

  「你,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修容,竟敢這樣跟本宮說話!」莫瓊樹氣得臉色發青,連肚子也隱隱作痛,大顆大顆的汗水自額頭滲出來,鹹鹹地鑽入嘴角,滿口的難受滋味。

  浮煙卻笑得更猖狂了:「夫人,當心氣壞了身子,雖然這腹裡的孩兒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龍種,但怎麼說也是夫人的親生骨血呢。」

  莫瓊樹瞠目結舌。

  終於明白了浮煙何以這般肆無忌憚。浮煙知道莫瓊樹跟魯延良的糾葛,這腹中的嬰孩,若是與曹丕所生也就罷了,反正魯延良已死,死無對證,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不曾跟他有果不得光的關係,曹丕縱然懷疑也沒有辦法。但若這孩子的父親是魯延良,那算不需要任何的證據就能輕易地將自己逼入絕境。事情一天得不到證實,這個秘密,便像一枚炸彈握在浮煙的手裡,她隨時可以椰它。

  莫瓊樹怎敢輕舉妄動。

  只好,眼睜睜地,看那囂張的女子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呆坐半晌,神情越發木訥。

  正月裡。御花園的梅花競相開放了。雪白的,粉紅的,一簇簇擠滿枝頭。寒冬寂寥,便只有這樣零星的點綴了。

  薛靈芸攙著莫瓊樹,緩緩地走在青石板的小徑上。彼時,腹中胎兒已有五月餘,眾人都異常小心地伺候著這位夫人,她卻在景嵐宮裡悶得慌,薛靈芸一到,便趁機攜了她遊園。那幾日天氣晴朗,明媚的日光落在身上,莫瓊樹很高興。突然,只帖嘩啦啦的一陣細碎聲響,莫瓊樹的腳底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重心搖晃,竟跌倒在地。

  薛靈芸沒有拉得住,頓時六神無主。再看,竟是自己佩戴的珍珠項鍊斷了,圓滑的珍珠落了一地。

  莫瓊樹坐在地上,面色煞白,痛苦地皺緊了眉,薛靈芸去扶她,她卻站不起來。偏偏在這時候曹丕攜著浮煙過來了,見此情形緊張得臉色大變,呼呼喝喝地差人去傳太醫,然後又指著薛靈芸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薛靈芸照直說了,曹丕的眼神淩厲猶如陣前殺敵,狠狠地瞪著那滿地的珍珠,原想責備薛靈芸太過大意,卻被旁邊的浮煙截了話:「早不斷晚不斷,偏偏在這個時候斷了,不知道是湊巧呢,還是故意。」薛靈芸臉色一變,瞥著浮煙,道:「就連莫夫人也知道我是無心之失,秦修容,這裡何時輪到你說話了。」秦是浮煙的姓。她柳眉一豎,原是要發火,卻瞥見莫瓊樹正閃爍著躲開她的目光。算冷冷一笑,道:「莫夫人,不如由您來說句公道話,到底薛昭儀是有心還是無意,您應該最清楚。」

  沉默。

  所有的人仿佛都將目光落在了莫瓊樹的身上,等待著她的回答。她的腹痛尚未停止,但已經能站起來。她看了看浮煙,又看了看薛靈芸,終是壓住了內心的愧疚,道:「皇上,臣妾親眼看到,薛昭儀是故意扯斷了自己的珠鏈的。」

  「什麼?」薛靈芸和曹丕皆愕然。只不過前者是帶著疑惑與茫然,而後者則更為憤怒。

  薛靈芸指著莫瓊樹:「夫人,您為何冤枉我?」

  莫瓊樹已經不敢去看薛靈芸的眼睛,便低了頭,這時候太醫趕到了,給莫瓊樹診了脈,確定胎兒無恙,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氣。可曹丕顯然已怒火中燒,指著薛靈芸道:「朕沒想到你的心腸竟如此歹毒,朕要你以後都不得靠近夫人,直到夫人平安地誕下龍兒為止。」

  說罷,拂袖而去。

  莫瓊樹和秦浮煙跟在曹丕身後,亦款款地走了,剩下薛靈芸呆呆地站在原地,滿腹的委屈和不甘。卻不知道,莫瓊樹亦是慚愧的。她分明很清楚,珠鏈的斷落只是意外,薛靈芸對她向來敬重,從沒有加害她的意思,可是,她有把柄在秦浮煙的手上,為了使自己的秘密不被揭穿,她唯有忍氣吞聲暫且順著她。她覺得自己成了奸佞小人的幫兇,連面目都變得難堪,她愈發地厭惡這樣的自己,她的清高轟然掃地,仿佛變做了毫無原則毫無氣質的應聲蟲。

  後來,類似的事情在別的嬪妃之間,也發生了幾次。秦浮煙那得意的眼神就像一根刺,帶著挑釁與嘲諷,生生地紮進莫瓊樹的心裡。她想要反抗,但是,終究只能忍耐。

  元宵節時。郭後提議在御花園裡效仿民間辦燈會。七彩的花燈照得黑夜如白晝。可是,陪伴在曹丕左右的,卻已經換做了眼下最得寵的秦浮煙。薛靈芸只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坐了,盯著那些淺顯的燈謎,百無聊賴。

  這時,隱約看到題花橋上有男子經過。

  赫然是蒼見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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