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深宮·美人夜來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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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王公大臣皆列席,場面奢華而熱鬧。薛靈芸和嬪妃們隨著曹丕一同到場,在座位上端正地坐了,望著四周,突然,眼神有些顫抖。 她看見羽扇綸巾儒雅倜儻的男子。 那不是曹植是誰。 沒想到他竟然也回來了。彼時的他,由皇上下旨,鄄城侯改封鄄城王,但對他來講卻沒有任何的意義,他看上去依舊那樣寂寞,憂傷。當初,郭後撮合他與客曹尚書盧笛之女盧玉蟬,他帶著盧玉蟬離京,卻不曉得現在怎樣了。 薛靈芸思緒翻湧,只覺越發地惆悵。 這時,一陣優雅的琴音傳來,似疾風衝破了封閉的沉思。薛靈芸抬起頭,看見莫瓊樹端坐露臺之上,十指翩躚飛舞;陳尚衣則著一襲豆綠輕紗,如蝴蝶般靈活柔媚。 「裳裳者華,其葉湑兮,我覯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兮。 裳裳者華,芸其黃矣。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維其有章矣,是以有慶兮。」 唱的是《詩經?小雅》的名段。聲如天籟,餘音繞梁,惹來四座喝彩讚賞不斷。觥籌交錯間,曹植的視線有一瞬間飄過來,正對上薛靈芸的,她便朝他笑了笑,舉著杯,將辛辣的美酒仰頭飲盡。再看時,曹植的目光卻早已挪向別處。 酒宴散後。 薛靈芸遇見曹植,便喚了他:「王爺。」曹植停步,道:「薛昭儀。」很生疏的禮貌。薛靈芸淺笑道:「王爺此番回京是要待多久呢?」 曹植回答:「尚未可知。」 薛靈芸看著他的眼睛,那幽深的一潭,仿佛少了些波瀾,就連說話都簡潔倉促。她心中悵然,行禮道:「夜來先告退了。」 「嗯。」 這個字,從鼻子裡發出,滿是敷衍。甚至不待薛靈芸離開,自己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遠處。薛靈芸呆呆地站著,想要歎息,那一口氣卻在身體裡,良久難以呼出。紅萱在一旁催促她:「昭儀,這天色看來是要下雨了,咱們趕緊回了吧。」 薛靈芸仰面看了看層疊的陰雲,輕聲道:「有沒有覺得,是哪裡不一樣了?」 「天氣?」 「王爺。」薛靈芸轉過臉來看著紅萱,「我總覺得,他和以前不同了,可是,到底哪裡不同,卻說不上來。」 紅萱搖頭,道:「想必是昭儀多心了。」 「是嗎?」薛靈芸呢喃。步子又輕又慢,走了好一陣,方才回到夜來閣。這時候,灰濛濛的天空果真落起雨來。 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驚雷四起。黑雲翻墨,白雨跳珠。雨勢驟然洶湧。 第十二章 灰飛煙滅 消息是在某日清晨傳來的。 薛靈芸睡眼惺忪,穿著長袍,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淩亂的髮髻正等著人來梳理。這時,紅萱忙手忙腳地跑進來,喘著粗氣,道:「昭儀,昭儀。王爺行刺皇上,已經被押入天牢了。」 薛靈芸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拉著紅萱,問:「哪個王爺?」 紅萱縮了縮肩:「還能有哪個王爺?」 薛靈芸只覺得有一股氣流從身體裡泄去,手上的珠釵咣當落地,怔了半晌,方才狠狠地吸一口氣,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紅萱便將狩獵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狩獵,是早已聽說的。起初,皇后借著壽辰,勸說曹丕邀請各親王回京,意圖緩和兄弟間或緊張或疏離的關係,所以,豪華的酒宴,與眾同樂,包括狩獵,都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方式。誰知,那空闊豪華的皇家獵場,竟差點釀成一宗血案。 曹丕與曹植為了追趕一頭麋鹿,先後奔入白樺林。可就在各自搭弓射箭的時候,曹植瞄準的,卻不是那麋鹿,而是曹丕的心臟。 而彼時,作為羽林中郎將監管獵場安全的蒼見優,便在不遠處看見曹植舉臂拉弓,他的眼神麻木而兇狠。蒼見優緊張得滲了滿手滿臉的汗,大喝一聲,那聲音驚動了曹丕,因而在箭離弦的同時,曹丕立即閃躲,飛速的兇器偏離了心臟,刺中肩頭,曹丕從馬背上跌下來,卻幸而保住了命。 曹植束手被擒。 整個過程,在場許多人都可見證,無法造假,曹植弑君叛逆的罪名不容辯駁,當即便被押入了天牢。 天牢不是任何人想去便能去的,尤其是後宮的嬪妃。沒有皇上的手諭,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出入。可是薛靈芸想去探望曹植,很想很想,也想問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看是否有可以說情的苦衷。她怎麼也不相信溫厚善良的他會無端端地行刺自己的兄長。 曹丕卻在火頭上。 一聽說薛靈芸想要入天牢探望曹植,他便漲紅了臉,瞪著眼睛望著薛靈芸,表情極兇狠,說道:「看來,你不止是關心朕啊。」 薛靈芸倔強地仰起頭:「皇上,臣妾與王爺素有交情,臣妾想要探望他,只是出於對朋友的道義,皇上若有其他的猜想,臣妾亦沒有辦法。但清者自清,臣妾自問問心無愧。況且,王爺為何要行刺皇上,皇上難道就不想知道其中的緣由,或許王爺能夠念在和臣妾的交情,將實情說出呢?」 「荒唐——」曹丕拍案,「我堂堂一國之君,審問一個囚犯,竟然要靠一名女子,宣揚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薛靈芸不做聲了,依然驕傲地仰著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神裡,有不同於其他人的直接和無畏。曹丕沉默著,視線落在別處。那氣氛異常緊張,連周圍的太監們都暗自捏了一把汗。誰知道,曹丕竟然又開口道:「你去吧。你最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若是朕發現你有任何的異心,朕定然不會放過你。」 「謝皇上。」 薛靈芸行禮退出了殿堂。遠離了背後陰冷追隨著的視線,遠離了那華麗的瓊樓玉宇,她狠狠地舒了一口氣。可是,她知道,因為這場爭論,這場奮不顧身的探望,從此,在她與曹丕之間有了裂痕,一道只會越來越大的裂痕,無法癒合,它預示著從前那些得寵風光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她是為了曹植。萬般無奈之下的,一個或許可以稱得上愚蠢的行為。值得嗎?她自問。回蕩於七竅之間的聲音便回答她,值。 是的。勇敢而磊落地值。驕傲而不後悔地值。 她倔強地揚起了嘴角。 當即,薛靈芸便帶了曹丕的手諭去往天牢。那陰森潮濕的地方,時不時地飄蕩著囚犯們的哀號。關押曹植的囚室在最裡邊,囚室外面正站了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確切地說,是半跪著的,她撫著曹植的臉,眼神裡滿是疼惜。薛靈芸來的時候,她幾乎不說話了,只是哭,薛靈芸只聽到最後的三個字,對不起,然後她轉頭看了看薛靈芸,擦乾眼淚,也不行禮,便匆匆地低頭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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