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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她臉有憂色,「話雖是如此,可她已然腹痛兩三個時辰了,聽接生嬤嬤來報宮口尚未開,這可是皇上的頭一胎,上天神佛保佑…」

  她說著,便雙手合十,向上天祈佑。我頗為感動:「皇后娘娘,多得您如此照拂…」

  室內又傳來一聲大叫,有嬤嬤淨了手,出來稟告:「皇后娘娘,甯貴人請您入內相談。」

  皇后便站起身來,道:「她尚未知道妹妹您也來了,要不讓本宮告知於她?」

  我心中微苦,只道:「那勞煩皇后了。」

  當這種當頭,甯惜文依舊將皇后當成了她的依靠,心中卻絲毫沒有我,怎麼不讓我恨然若失?

  過了良久,皇后才又出來,神情奇特。她又坐在椅上,過了許久才道:「妹妹,您看好笑不好笑,在此緊要關頭,甯貴人居然擔心自己的性命有憂,似將腹中孩兒託付于本宮。本宮唯有盡力安撫。妹妹,依本宮看,於情,她是您的親妹妹,于理,您既協理六宮,也有義務進去相勸,不如您去勸慰一下她吧。」

  我有些遲疑,見康大為身邊的小太監從院子中央的石板路上匆匆而來,便放下了心,道:「謹遵皇后懿旨。」

  素秀欲上前陪同,我擺手讓她退下,獨自一人向甯惜文的寢宮走了過去。轉過屏風,便聞室內飄著淡淡的藥草味道和血腥味。有兩名婆子守在榻前,輕聲勸慰道:「娘娘,您可得吃些東西才行。這才剛開始,後頭還有得痛的呢!」

  甯惜文有氣無力地只管搖頭,不理兩名婆子。

  見我進來,兩名婆子便要行禮,我擺手阻住了,問道:「妹妹可曾感覺怎樣?」

  甯惜文原本雙眼是閉著的,這時候卻倏地睜開了,見是我,虛弱的臉上便露了一絲諷意,「姐姐倒還願意來?」

  我左右望瞭望,道:「生產之時,需得使盡全身的力氣,如果宮口未開,看來生產尚早,還不叫人燉些人參湯來給貴人補點兒營養?」

  那兩個婆子諾諾地應了,便下去準備湯水。

  屋內只剩下我們兩人,甯惜文勉強用左肘支了身子,道:「想不到姐姐還敢隻身一人與我獨在一室?」

  我道:「妹妹說笑了,你既是我的親妹妹,又是皇上頭一個孩兒的娘親,若我竟怕了你,傳了出去,卻是讓人笑話。」

  眼見一陣陣痛又襲擊了她,她痛得面容扭曲,我忙走過去扶她躺下,急道:「怎麼樣,很痛嗎?」

  她眼神渙散,好一會兒才恢復了過來,「無論怎麼樣,我都要挺過去的。從小到大,我樣樣不如你,這一次,我總算快過了你一次。」

  我道:「既如此,你便要撐下去,我等著看你勝過我呢。

  手腕被她捏得生痛,她的指甲嵌入了我的皮肉之中,剛剛止息的陣痛又開始了。她痛得叫出了聲:「姐姐,真的好痛啊。」

  我感覺她的身子一陣陣的抽搐,眼神渙散,神志漸漸昏迷,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上滾落,握著我手腕的力量也漸漸鬆弛。那一瞬間,我仿佛經歷了夢中的情景,殘葉隨風而落,跌落於地,心卻無可奈何,了無著落。

  我一把反握了過去,捏住了她的手,道:「甯惜文,你真的撐不下去了?想想你的娘親,不錯,的確是我讓你們住在朝月庵的,我讓旁人以為她便是我最親的親人,讓她遭遇了不測:想想你自己,皇上貪圖新鮮,只不過寵倖你幾次而已,他最寵愛的還是本妃:從小到大,本妃雖是庶出,但府內之人何人不認為本妃的身份高於你?無論什麼,本妃都壓了你一頭,如若這次你死了,我便永遠地壓你一頭!」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尋找我的面容。我冷冷地望著她,嘴角含了諷笑,「甯惜文,從小到大,無論你做什麼事都是半途而廢!」

  我作勢欲鬆開她的雙手,卻被她一把抓住,捏得生疼,「寧雨柔,我不會叫你小看的。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得意多久的!」

  她眼中又有了求生的目光眼神陡地明亮銳利起來。

  這個時候,接生嬤嬤端進來一碗參湯,奏請是否喂給她。

  我俯下身子看了看甯惜文的臉,皺眉道:「甯貴人還飲什麼參湯?依本妃看,甯貴人氣虛體弱,恐難飲得進去了。」

  甯惜文倏地揮開我的手,勉力提氣道:「把碗端過來,本妃要飲!」

  我故意道:「叫人試吃了沒有,可別叫人落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去。」

  那嬤嬤嚇得捧碗跪下,「娘娘這可是天大的冤枉。自一個月前,皇上便從民間請了懷有同月份身孕的養娘,與貴人一同食住,哪裡有人還膽敢如此?」

  我微一怔。甯惜文之事讓我心灰意冷,我已長時間未曾過問此間之事了,倒不知夏侯辰悄悄弄了這一手?

  甯惜文以為我百般阻撓她飲湯,便道:「還不快呈了上來?」

  嬤嬤向我一望,我微一擺頭,她便急急地端碗上前遞給甯惜文。甯惜文不知哪來的力氣,從床頭撐起,雙手捧了湯碗,幾口便飲了下去,涓滴不剩。

  上好的人參幫她提起了這口氣,一波一波的陣痛雖未止息,但她的精神卻好了很多。

  我略放下了心,見她橫眉怒眼地不待見我,便叮囑了兩名婆子好生照看。從屏風旁轉到外間,冷不防地,便見夏侯辰靜靜地立在屏風後面,眼神變幻莫測地望了我,一言不發。

  而皇后則站在他的身邊,低聲道:「妹妹與甯貴人真是姐妹情深,為了提起她的求生意志,妹妹什麼污水都往自己身上潑了。」

  我心知他們已經聽清楚了我講的話,皇后在暗暗提醒皇上,我並不是一個什麼善人,為求利益,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陷害。

  我向兩人行禮,只道:「臣妾唯求甯貴人平安渡過難關。」

  我沒有否認我的手段是假,便是默認了我之前所做之事。因我知道,皇后想必早已將此事稟告于夏侯辰。皇后眼內隱有得色,夏侯辰則面無表情,神情莫測,只道:「叫御醫好生照看她吧。」

  我道:「皇上,您不進去瞧瞧?」

  皇后皺眉道:「妹妹糊塗了嗎?皇上怎麼能進女子產房這等污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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