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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盤中的金釵一模一樣,皆是鳳形鎏金的初步模型,四人只需在上面盡力修飾,或繞金線,或穿以金珠翡翠,修飾出鳳凰的美態便行。盤子裡的細鑽翡翠數量大小都是一樣的,金絲銀線也一模一樣。為求公正,我與皇后事先都查看過了,並無人敢在此樣東西上做手腳。

  這一項技藝比賽是實打實的,全憑各人手藝。白色的薄紗屏風隔開了制釵的四人,隱約能見她們在屏風後忙碌的身影。

  在等待的期間,我枯坐于席上,就有機靈的妃嬪趁機離了座位,挨向夏候辰身邊,或給他送樣點心,或巧笑嫣然地追問他今日自己的發飾梳得好不好。

  夏侯辰表情愉悅,也不責怪,反而很受用地任她們胡鬧。我見皇后雖保持端莊的模樣,笑容卻越來越淡,心中好笑,也不點破,只自己端杯飲茶,注意素潔在屏風後的舉止。

  一眾妃嬪見皇后與我都不出聲,越發得意起來,差不多每一位都在夏候辰身邊打了一個轉兒。

  香燒了一大半,就見霍千萍從屏風後走出,把手裡的盤子遞給接盤的宮女,向皇后皇上稟告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已然完成。」

  盤子被擺在放在廳中的一個長條台桌之上。我首先過去,拿給那釵環仔細一看,心中不由暗暗稱讚。她的手藝的確是好,繞的鳳身錯落有致,疏密得當,鳳眼以翡翠相點,光線照在其上,靈動得仿若活的。

  珠釵被人在皇后皇上手裡傳了一遍之後,再傳往各妃嬪處,個個稱讚不已,卻未見驚歎之色。想是珠釵中規中矩,款式與其他沒有什麼不同,毫無特別之處。

  又過了一會兒,林芷巧和杜爾珍的便也已經做完了。杜爾珍的略為出挑一些,鳳尾之上串了一串細鑽,人若戴在頭上,細鑽便微微晃動,反射出七彩的光。

  皇后選的人果然與眾不同。杜爾珍雖說手藝還沒有霍千萍的嫻熱,但其心思的巧妙,卻在霍千萍之上。這一款鳳釵果然贏得了眾妃嬪不斷的讚美之聲。

  而素潔,卻是最後一個留在屏風後製作釵式的。香已快燃到盡頭了,還不見她出來,我略有些著急。

  皇后道:「甯妹妹,我看這杜爾珍就不錯,在尚宮局多年,熟知尚宮一切操作,而且本身技藝超群。依本宮看,你宮裡頭的素潔雖經你悉心教導過,恐怕不夠人比呢。」

  我淺笑道:「如果她真不夠人比,我自不會偏私,那也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本妃自得恭賀姐姐挑得中意之人。」

  我們倆在上竊竊而語,笑顏如花,引得眾妃嬪皆望向我們。夏候辰兩道目光掃了過來,似譏似諷,我望過去,卻見他捧起青瓷茶杯飲了一口。

  仿佛拿捏著時間一般,香燃到盡頭,素潔終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捧上輕紗遮蓋住的紅木盤子,而這個時候,燃香剛好燒盡熄滅。

  宮女接過她手裡的盤子,首先遞給了我。我揭開輕紗,心中升起由然的喜悅。自己果然未看錯人,只不過短短的幾十日而已,她便領悟了累絲織金的精髓。

  只見盤子之中那個鎏金的鳳形模胎並未被使用,可一支栩栩如生的鳳形金釵卻獨立木盤之上。它神形兼備,身軀隱隱透明,鳳翅展開,上面骨骼羽翅生動非常,遠遠看去,連其身上的紋理都一清二楚。更奇的是,托在手裡,它輕若鴻毛,並不像鎏金鳳釵那麼的沉重。

  眾妃嬪早已被其吸引了目光,讚歎驚呼之聲不絕於耳,遠勝過前面三人送釵出來之時。這下子孰高孰低便一清二楚了,但皇后卻道:「此釵制得雖巧奪天工,但規矩便是規矩,說過要用盤內所示的鳳形鎏胎來制得鳳釵,可素潔用的卻不是此材料。皇上,此種比法可不公平!」

  我道:「初立規矩之時,便言明用盤內材料,但並未說明一定要用此鳳形模胎。素潔所制鳳釵,皆是用盤內金絲銀線繞出,有何不可?依皇后如此說法,豈不是要用盡盤內所有材料才行,試問有那一位用盡了?」

  我與皇后的爭鬥,一般皆在暗處,這還是我頭一次在言語上與皇后針鋒相對。一時間聽得眾妃嬪都怔住了。如若平時,站在皇后那一邊的甯惜文定要幫口,但經過上次慶美人的事件,她便沉默了許多。眾妃嬪見我的氣勢漸與皇后比肩,哪裡肯多加言語的,個個都沉默了。

  皇后被我一駁,怔了半晌,才堅持道:「個個背知制釵環時主要的部件一定要用的,素潔如此取巧,只怕不行。」

  我待再駁,夏侯辰卻擺手止住了我們的爭辯,道:「朕看這樣吧,素潔的鳳釵制得顯然不錯,但皇后說的也不無道理。那麼就由朕做個評判,素潔與杜爾珍並列第一,霍千萍以技藝勝長,列為第二,而林芷巧則排名第三。」

  夏侯辰既已開口,我便止了與皇后的爭吵,只氣惱不已地瞪了皇上一眼。皇后眼中略顯得意之色,顯然,夏侯辰的評判偏向皇后那一邊了。

  接下來便是比試繡功,同樣要在一炷香內繡出指定的龍鳳呈祥圖案。素潔此次做得無懈可擊。她本是繡坊出身,再加上把我教給她的種種繡法運用得出神入化,其他三人繡功雖出色,但龍鳳儀態平板,哪裡比得上素潔採用了我母親的絕技墊高繡的手法,讓龍鳳骨骼突出,富有層次感,簡直像從布繃之中飛躍而出一般。

  眾妃嬪自是驚歎不已,連一向不服人的霍千萍都忍不住行了上前,手撫繡樣,贊道:「此種技法已失傳多年,奴婢只在少年見過。想不到今日能在殿中得以一見,奴婢當真心滿意足了。」

  皇后此次無話可說,素潔自然評得了第一。皇后見此,便略有失措緊張之色。若第三次比試杜爾珍還不能以技藝勝出,那麼尚宮之位便會落入素潔的囊中。

  我與皇后都明白,尚宮局是一個極關鍵的權力爭奪所在,失掉尚宮局,在後宮之中便失去了小半江山。

  第三輪比試,是鬥圖樣巧思,用前面各自繡出的龍鳳呈祥布料,做一個製件兒出來,既要體現出這塊布料的特點,更得巧加思索,壓人眼球才是。既是尚宮局,一般以為宮人制衫為多,但龍鳳呈祥的圖案用處卻限制極多,不能用在一般的妃嬪身上,便只能往皇后和皇上身上的衣衫著手。這次的題目,由皇上親出,連我事先都不曾知道。素潔雖惡補了幾十日,但到底是新手,此次能不能成功,便看這一關了。一想及此,我不由暗暗著急。

  皇后卻篤定得很,坐在寶椅之上與夏侯辰喁喁細語。兩人一往深情的樣子,忽然間讓我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夏侯辰是否事先將考題透露給她知道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倒是枉做小人了。我原不應該這樣想的,可他們兩人依舊一幅夫妻情深、親密無間的樣子,卻讓我不得不如此之想。我甚至想到,夏候辰叫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真讓我鉗制皇后?在皇后那裡,他又會怎麼自圓其說?疑心一起,便不可遏制。這個貴為當今聖上的男人,既深知帝王之術,難免不會用帝王之術來對付我們。

  一想及此,我便道:「皇上,皇后娘娘,前面兩輪比賽中規中矩,沒有什麼趣味,這便是今兒個最後一輪比賽了,不如由臣妾提個建議,增加它的難度,也給眾位妹妹看個趣味兒,你們看可好?」

  皇后臉上著急之色一閃而過,更證實了我心中的想法。我心中暗暗冷笑,這個男人當真不值得效忠,也罷,我與他各取所需便是。

  妃嬪們早被素潔這匹突然出來的黑馬刺激得興奮非常,更豔羨素潔所制之鳳釵的精美,我剛說完,皇后還未出聲,便齊齊贊同。

  夏侯辰望了我一眼,我特地道:「皇上,您看眾位妹妹可都雀躍不已呢,可別因了個別人掃了大家的興。」

  我特意指出個別人來,告訴他我已猜測到某些事實,他眼眸一變,笑容便斂了,道:「既如此,就由愛妃你來說說,怎麼個增加難度法?」

  我不理他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笑道:「既是用原來繡好的圖樣來製作物件兒了,不如我們再加一個限定,就限制作皇上身上的物件兒,更要讓眾妃嬪品評,此物件兒是不是更襯得皇上俊朗不幾才好。你們說,好不好?」

  如此一來,眾妃嬪皆參加了評選,其結果便不是皇后皇上兩人決定的了。再加上要品評是否將皇上襯得更俊朗,自是要皇上穿戴齊這樣東西才行。相信素潔在制釵之時已獲眾妃嬪好評,有些妃嬪甚至因她與人並列第一,眼神之中帶出了不滿之色。看來經過慶美人的事件,圍繞于皇后身邊的勢力漸漸地在鬆懈崩漬。

  雖然還無人明顯投靠於我,但以此次的事件看來,此景已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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