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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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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向她傳遞消息,可有了皇上的聖旨,女獄吏對我雖恭敬,執行起聖旨來卻一絲不苟,想來也不會替我傳遞消息出去了。一想及此,我不禁一籌莫展。 又過了兩天,李士元又踱著官步出現在我的牢房之外,說是尚有許多疑難未解,奏請娘娘為之解惑。我心想,解惑不是你的專長嗎?如果我能幫你解惑,就不會被關押至此了! 想不到我語氣之中細微的不耐便被他感覺到了,老狐狸眨著那雙老眼,忽然問道:「老臣怎麼感覺娘娘在牢中呆得舒服,並不太想出去呢?」 我悚然一驚,忙笑道:「李大夫說笑了。牢裡再舒服,也不如宮裡頭繁華似錦。本妃過慣了舒服日子的,怎的不想出去?」 李士元便端端正正地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又反復問起那晚的情形,皺眉道:「御醫所驗種種,和娘娘所講不差。太后確是腹瀉導致身體承受不住,心悸病突發而死。至於和娘娘送的湯藥有無關係,卻是很難說,但藥物相沖,卻是事實。」 他責怪地望著我,「娘娘不該擅自送藥的。」 經他一提醒,我倒記起了我為什麼心血來潮地去看太后。孔文珍的話是一個原因,而夏侯辰則是另一個原因。不就是因為夏侯辰前些日子用輕蔑的語氣暗示,我這個人一旦把人利用完便棄之腦後,所以我才去看太后的嘛。一想及此,夏侯辰所做的種種給我帶來的少許溫暖瞬間變成冰淩,我忽地明白,他的每一句問話甚至於蔑視的表情皆有他的目的。那個時候,我與他的關係在我不自覺之中略微轉暖,所以,我才略略在意了一下他的話,想不到換來的卻是如此! 看來他送我入泥潭,再使人拉我出泥潭,的確有其目的在。 李士元見我陷入深思之中,以為我想出了什麼,便問道:「娘娘若想起什麼,請隨時告訴老臣,老臣也好綜合分析。」 我思緒萬千,最後卻只淡淡地想,原是如此,夏侯辰原就是如此的人,這才是我認識的皇上。 李士元不知察覺到了什麼,道:「娘娘,天氣雖寒,但希望尚在,娘娘不必如此悲觀的。」 我臉上竟顯出了悲觀的模樣嗎?不應如此才是。應是理所當然,把夏侯辰所做的一切皆視為理所當然才是!沒有期望,哪來的希望!我不知不覺對夏侯辰也有了期望嗎? 我暗暗冷笑,卻對李士元道:「李大人,本妃實想不出當晚還發生了什麼了。本妃所知的一切都轉告給了大人,只希望李大人能儘快查明真相,還本妃一個清白。」 李士元雙眼朝我一掃,忽而笑道:「老臣既領了聖旨,便會竭盡全力查清此案真相。其實此案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便不簡單,說娘娘有罪也可,無罪也行,全看某些人怎麼操作,可要找出確實的證據,卻是難。」 他的一番話倒說出了我早已明白的真相。這件案子,其實操作全在審案的人手裡,如皇后審案,我便有罪。但是,朝局以利為先,我怎麼會不明白推我出去,才是此案最大的利益所在? 李士元一雙不大的眼睛偶爾望我一下,卻仿若能看穿我的五臟六腑。我忽生一計,便道:「李大人,本妃與皇后一向交情深厚,可逢此大難,又是皇后審過本妃的案子,本妃倒想問問皇后,她從何而得的證據,可將本妃送入宗人府?本妃遭此大難,痛徹心扉,一直沒有機會問皇后。李大人可否向皇上請求一二,讓本妃見見皇后,或許對本案有幫助?」 如果用其他途徑不能與皇后相見,那我便光明正大地請求皇上恩准我與她見面。皇后並非涉案之人,只是審案人罷了,想來他不會不准許罷? 李士元臉上未露奇色,仿佛我所求的理所當然似的,想了一想道:「也好。此案就此僵住了,老臣也沒有更多更確切的證據幫娘娘,也許娘娘可自尋出路。」 不知道為何,我總感覺他說「出路」二字的時候,特別的意味深長,可仔細觀察他的臉,卻看不出什麼。 看來不但宮中是一個可以讓人迅速成長,成為一個演戲能手的地方,官場也是。 李士元官階雖不高,但他的銳利與敏捷卻不下任何人。 果然,不知道李士元怎麼同皇上商量的,翌日剛梳洗完,我便聽見女獄吏急急地跑了過來,向我道:「娘娘,宮裡傳了話下來,皇后娘娘的鳳駕直往宗人府來,說是奉了聖旨來看娘娘。」 我應了一聲,道:「屋內火爐夠多的了,現在天既已放晴,便收了兩個吧。皇后娘娘長裙逶地,別燒著了才好。」 女獄吏感歎,「娘娘思慮當真周密,無論巨細都幫人想得清楚。」 我望了她一眼,心想這個看起來粗鄙的女人其實卻心細如發。 她叫人搬了兩個爐子出去,屋子裡便空曠了很多,恢復了夏侯辰來之前的模樣。 過了晌午,吃過中飯之後,時鳳芹才前呼後擁而來。由於還尚在熱孝之中,她如皇上一般全身素白,頭頂未戴珠釵,其身邊服侍的人也一樣,顯出如大雪飄飛般的慘白。 與前不同,她不能與我單獨談話,看來她也不敢屏退身邊之人,總有人跟著。見她如此,我便知道她對夏侯辰有一種天然的懼怕,又或是因生情而不願忤逆? 我向她行禮之後,她便叫人開門,進了我這鐵籠子,臉上表情親切,一進來就拉了我的手,「妹妹辛苦了,瞧這屋裡凍得。牢內濕氣隆重,妹妹要保重身體才是。」 我想,她這次來倒進了一大步。上次來的時候,她連我這屋都不願意進,只肯在鐵欄之外和我談話,現如今又是進屋,又是拉手的,自是做給旁人看的。 我便笑道:「皇后娘娘不必憂心,獄頭對我甚好,平日裡也有火爐供應。臣妾皮糙肉厚的,倒不覺得辛苦。」 我不動聲色地把一個小棉團塞入她的手中,她一怔,忙接了,手一縮,放入衣袖之中。這一切皆進行得無聲無息,連站在近旁的女獄吏都未曾發現。我想,在對這件案子上,皇后與皇上產生了分歧,但到底她是一國之母,出去之時,沒有人敢搜她的身吧。 皇后滿臉悔意,「妹妹,都怪本宮糊塗,初聞妹妹之事,又急又痛,以為妹妹犯下大罪,心慌急亂之下,便做了判斷。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本宮一向與妹妹交好,所以才會如此。妹妹你不會怪本宮吧?」 我反握了她的手,「臣妾怎麼敢怪姐姐。臣妾突遭橫禍,只期望別連累了姐姐才是,又豈敢再求多想?」 皇后便四下打量了一下我的住處,摸了摸我所蓋的棉被,皺眉道:「上次本宮來探妹妹,叮囑了司制房送來足斤足兩的棉被,怎麼這棉被卻是這般薄?」 棉被本不薄,但皇后要在眾人面前演戲,我也只得陪著她,便勸道:「皇后娘娘,臣妾得娘娘的照顧,在牢獄之中尚得絲被可蓋,絲棉襖可穿,已經是天大的榮幸。司制房送東西過來並不曾有絲毫怠慢,按制,臣妾理應得此。」 皇后這才罷手,叫了跪下請罪的女獄吏起身,又細細地叮囑她要好生地照顧我,不得偷懶等等。女獄吏自是誠惶誠恐地答應了,她這才罷了。 我見包括獄吏在內的其他人等,臉上皆露欽佩之色,便知道她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在眾人面前,她依舊是一位端莊和藹、可信服天下的好皇后,只因受了某些人蒙蔽,急怒攻心之下,才將我送入了宗人府。 而對於我來說,要傳遞的消息已然傳遞給她,至於她怎麼去做,那便是她的事。只期望她不像甯惜文一般,到頭來一遇上夏侯辰,便如一攤亂泥般扶不上牆了。 如此大好的機會,我從未放棄過希望。雖然夏侯辰橫插了一腳,讓我的計劃困難重重,但只要有萬一的可能,我都想試上一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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