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尚宮 | 上頁 下頁


  那個時候,上官一家在朝中如日中天,無人可擋。我以為,這是一個穩贏的局面,卻沒有想到,穩贏變成了輸得一敗塗地。

  在我眼內略有些瘦弱的太子,卻有如此的謀略與膽識,就像我不敢相信,他在那方面居然那麼勇猛。

  一想起那晚,我的心就縮成了一團。我知道,宮內女人眾多,一晚的承恩換來的只是短暫的安定,而這個期限,不過幾個月而已。

  幾個月一過,那些被我拿住把柄的人,便會蠢蠢欲動。

  宮內死一兩個不受寵的妃子,是家常便飯,但如果受寵,便要承受皇帝嚴加追查的風險。

  這種風險,是他們要避免的。

  接下來,是帝后大婚。時鳳芹居六宮之首,據傳她聰明和善,學識冠絕六宮,無人能出其右,與新帝琴瑟相和,相敬如賓。新婚燕爾,新帝竟有大半個月宿在了皇后宮中。

  宮內其他人有沒有怨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送日常用品的尚宮局宮女說,尚宮局為趕制皇后娘娘的鳳釵都忙不過來了;又或是,為趕制皇后娘娘的擺設把別的房的人都調了過去。

  尚宮局的宮女或多或少地會透露一點兒當前的情況給我,想來孔尚宮雖然坐上了尚宮這個位置,但也心驚膽戰,為了示好,便叫宮女們透露些許消息給我。

  素環原本是有二心的,見了這般情形,便死心塌地起來,認為我有朝一日終會飛上枝頭。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切皆不過是鏡花水月。

  終於,皇后宴請,我這個低等的選侍也收到了請帖。尚宮局的人這次很會做人,派人送來了五色雲霞的鳳頭履、紫碧紗紋雙裙以及琥珀釵,讓我不至於太過寒酸。

  多年以來在宮中生活,我學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就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要把一切吞到肚子裡,相信過一段時間,終會好的。這些成為我在宮中活下去的力量。

  所以,我穿戴好了紫碧紗紋雙裙,著上五色雲霞的鳳頭履,讓素環與素潔給我梳了一個涵煙髻,貼上銀色水紋的花鈿。鏡中的人素雅而清淡,有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全然不像受了委屈的樣子。宮中不比其他的地方,這裡沒有同情與憐憫,像我處於這樣的境地,稍露一些弱勢,便會有人上門來找麻煩,所以,不論心裡怎麼苦,我都得裝出春風得意的樣子。

  派出的轎子來到了蘭若軒,我沒有選單純而忠心的素潔同行,而是選了伶俐而圓滑的素環。在這時,忠心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用,我所需要的,只不過是能幫到我的人。素環不是很忠心那又怎麼樣?或許她明白了我的處境便會擇良木而棲,但她的圓滑與機靈比素潔不知強了多少倍。現在,我能用的,就是這樣的人。人之於我來說,只不過分為兩種——有利用價值的和沒有利用價值的。

  素環喜出望外,素潔則黯然神傷。

  在父親被處斬之時,我們全家一起逃走,在客棧裡,大娘帶著她的女兒還有甯家的財產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房子外面包圍的全是官兵。那時候我就明白,人可以出賣一切,包括自己的親人。

  是大娘派人告密,讓我和娘親當了替死鬼。

  我後悔的,只不過是人家比我們先了一步。

  記得被捉的當晚,娘親不停地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她是我的親姐姐啊。

  大娘和娘親同嫁了一個丈夫,當年留下一個娥皇女英的佳話,卻不知,娥皇與女英為爭丈夫的寵愛,那佳話早已腐朽生銹,更何況後來還有數不清的小妾入門?

  那時候我還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什麼事都要先人一步,包括背叛。

  輿轎在紅牆之中緩緩而行。皇后的昭純宮緊挨著皇上的華清宮,兩宮外表相似,只不過昭純宮比華清宮矮了幾十公分,以示以皇上為尊。來到昭純宮外,我下得轎來,看見已有幾乘轎子停在了昭純宮外,從服制上看,全是比我略高一級的低級妃嬪。那些高階的妃嬪自然沒這麼早到的。新帝才即位不久,所選妃嬪並不算多,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十來位,出身也不高,最高的不過是正五品守備師翰光的女兒師媛媛,其他的幾位,家族出身皆在六品以下。

  所以,師媛媛被封為昭儀,算是比較高階的妃位了。

  聽說師媛媛容顏豔麗,體形妖嬈,昭純宮前的幾位看上去都不像,她應該是還沒來。我想了一想,不由得微微笑了,把愛恨表現得這麼明顯的人,宮中倒不多見。

  早有妃嬪過來微微地頷首打招呼,表現得與我既不熱絡,又不冷淡。我想,這才適合於我的身份。我的故事,想必宮內人人都知道的吧?

  我們一路進了昭純宮,宮裡面還有三兩個妃嬪比我們早到,早已和端坐在主位的皇后談得和諧熱鬧。我不由吃了一驚,往主座上望了過去,只見那位穿著金繡鸞鳳絳紅色朝服的女子朝我們微微點頭而笑。她竟然來得如此早,表現得如此親和。

  早有識趣的妃嬪伏低了身子口中告罪,我便也跟著伏了下去,卻聽她微笑道:「各位妹妹不必多禮,原是我想早些見眾位妹妹,來得早一些的。」

  這番話說出來,讓人如坐春風,再加上她親切和煦的笑臉,馬上贏得了眾人的好感。到此時,眾妃嬪皆已到席,只除了一位,師媛媛。

  有人心照不宣地望瞭望那空著的椅子,竊竊私語了起來。有妃嬪出頭道:「皇后娘娘,這師昭儀只不過一個五品昭儀,才入宮沒多久,就連皇后宴席都敢遲到,當真沒把皇后娘娘放在眼裡!」

  正說著,就聽見殿外有人宣道:「皇上駕到,師昭儀娘娘駕到。」

  我把身子往裡縮了一縮,心想:這下可好,兩個人一起來的。我今兒個出來,沒吃東西,趁機趕緊塞了塊點心入嘴,免得等一下烽煙火起,燒了起來,連塊點心都撈不著!

  宣和帝夏侯辰在頭裡走了進來,師昭儀緊緊地挨著他,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一進門,夏侯辰便坐在了皇后的身邊,而師媛媛自然得坐在下首位的,可她卻依在皇上的身邊,附耳在皇上耳邊講了幾句才下來。眾人皆不知道她是何意。

  我在心底冷笑,師媛媛用這麼笨拙的方法爭寵,愚蠢成這樣,倒也少見。

  因我坐得離帝后座位最遠,倒不怕他們會注意到我。現在,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皇后值不值得我投靠?她真能影響宣和帝的決定?她與他琴瑟和鳴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我深知在這宮中,最緊要的,就是找一個靠山。既然尚宮局已經不是我的靠山了,那麼,就得另找。

  一切只為了求生存而已。

  師媛媛是新近風頭最健的嬪妃,在所有妃嬪皆到齊的情況下,她又怎麼可能不借機大出風頭呢。酒過三巡,師媛媛便出了列,給皇上皇后行了禮,道:「皇上,臣妾新近學了一舞,今兒個大家高興,不如就表演給皇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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