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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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怒斥道,「若真修不好了,也不必再非周章了,就把我宮裡的大銀盆火炭搬過來。」 黃四眨了眨眼,抬頭還想說什麼,李氏重重的一頓足,「還不快去。」黃四深知李氏是隆慶看重的妃子,幾乎天天御駕都要親臨崇光殿的,哪裡真能把她殿裡的火盆搬過來。他十分機靈的說道,「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去司設監催催,今日內定要把火盆取回來。」 「這才是個辦事的樣子,」李氏瞧著他猴精的模樣氣極反笑,斥道,「滾吧。」 再回屋時,可辛瞧向她的眼光已是不同了。只聽可辛重重的歎了口氣,遮不住眼底的黯然,「是我錯怪你了,這屋裡寒酸,倒叫你見笑了。」 李氏見她情緒不佳,生怕自己的話怕會戳道她痛楚,忙轉開話題笑著說道,「新生的小皇子呢?可是長得白白壯壯的,快抱於我看看。」 提到了孩子,可辛的面上終於浮現出些許笑意,她溫柔的從身側抱起熟睡的兒子,輕輕遞給了李氏。李氏抱在手裡,才覺得這孩子怕只有尺來長,著實瘦小的可憐,而他的面色也不甚紅潤,小嘴乾癟癟的,緊緊地皺著眉頭,彷佛睡夢裡還有憂愁。 「孩子起名了麼?」李氏逗弄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卻見可辛搖了搖頭,目光裡都是安然之色,「司禮監擬了幾個字,我瞧著都好,只是陛下不拿主意,誰也不敢開口定奪。」 「娘親,我可以抱一抱弟弟麼?」小太子怯生生的開了扣口目光瞬時也不離繈褓中的孩子,仿佛有極大的興趣。李氏向可辛看去,只見她點了點頭,方才把繈褓交給了小太子,不住的叮嚀道,「抱穩了些,不可把弟弟摔到了。」 小太子捧著繈褓,就像捧著一個珍愛之物一樣,眼眸裡盡是熠熠的光彩,「娘親,弟弟這樣的小。」可辛一雙無甚神韻的眼鏡盯著孩子,「奶娘的奶水不好,孩子常常吃不飽,半夜裡餓得哭醒起來。我自己的身子也不爭氣,也沒有奶水添給他吃。」 尋常人家生了孩子請一個奶娘都要保證奶水充足,皇室之中居然給小皇子請奶水不足的奶娘,傳出去真是天下奇聞。李氏氣的指節都握的發白,「你這是過的什麼日子,是誰對你這樣的。難道陛下竟也從來不管麼。」 「自打孩子生下來,陛下只來看過兩次,」可辛的面上泛起了一絲潮紅,她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李氏急忙去替她拍背,卻見可辛咳了好一會兒方才止住,用帕子掩了口,慢慢道,「再說陛下來之前,早就有人鋪墊打點好了,火爐木炭都是最好的送進來,侍候的宮人們也格外的殷勤,等到陛下走了,東西再藉故說壞了要拿出去修,再喊人也都沒影了。」 「這都是她的意思?」李氏遲疑再三,依舊問道,她的腦海裡迅速浮現出陳皇后似笑非笑的圓圓的面孔。 可辛的目光瞥向了李氏,沉默了一瞬,苦笑道,「除了她,誰還有這樣的權勢和心機?」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靜靜地看著小太子趴在床沿逗弄著繈褓裡的嬰兒玩耍。 「難得她沒有為難你,讓你把太子送回去,」可辛長長的舒了口氣,苦聲道,「也總算讓我平安生下了孩子,哪怕她對我再怨恨折磨些,我也依舊忍了去。」 李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日在坤甯宮外聽到的話,她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日是誰為你接生的?是坤甯宮派去的胡太醫麼?」 「胡太醫?」可辛大驚失色,氣息都不穩了,「皇后娘娘那日竟然派了胡太醫去?」 李氏點了點頭,低聲複述了那日的情景,又道,「那日我在坤甯宮外聽說你要臨盆,便讓碧煙出去帶了個話給張……張大人。」她提到張居正,神情有黯然了幾分,她曾在通教庵裡聽到張居正與可辛的對話,知道他們之間有私,於是冒著風險遣侍女去通風報信。 「好妹妹,想不到是你救了我。」可辛緊緊地抓住了李氏的手,眼眶中飽滿了淚水,「那胡太醫是皇后娘娘的親信,我先前在皇后身邊做侍女時,親眼所見這胡太醫受皇后的指使,在這宮裡不知配了多少鳩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先前的段太妃,殷貴人,都是皇后害死的……那日是張大人找的產婆替我接生的,主持又派人守在庵門外替我把手。我原以為皇后放過了我,沒有使人來害我……沒想到她竟然這般歹毒,竟然真的又使胡太醫來害人。」 李氏心裡突突的跳,沒想到陳皇后的手段如此毒辣。她驀然想起今日來這的緣由,更加心驚,急忙從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掌中。 「重陽那夜黃大伴送來了這個。」可辛就著燭光看去。只見李氏的手心握著一枚銀質小鎖,十分的酲亮,她頗是困惑的抬起頭,只見李氏澀聲道,「這是雪兒脖子上掛的銀鎖,前些日子在小太子脖子看到過一次,小太子送到崇光殿來時,脖子上又沒了這個,我還疑心那日看錯了。現在皇后有意著黃大伴送來,那就不會錯了。」 小太子聽到話語,抬頭瞧了瞧李氏手中的小鎖,奶聲奶氣的說道,「這是皇后娘娘給我帶過的。」 李氏眼鏡瞬也不瞬的望著孩子,連聲問道,「母后娘娘何時給你戴上的?」 小太子想了半響,清脆的童音說道,「半個月前,母后娘娘宮裡來了個小妹妹,母后就把她脖子上的小鎖摘下來給我帶了。」 可辛猛然咳嗽了幾聲,忽然沉聲喚道,「阿喜,阿喜。」一個總角年紀的小女孩從床簾後走了過來,手裡還握著一卷書。她怯生生的看了李氏一眼,又對可辛叫道,「姑母。」 李氏這才發覺原來室中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小姑娘的存在,她們談了許久,這小姑娘竟然就一直坐在床簾後看書,連聲息也沒有發出過。可辛望著阿喜的神色有些恍惚,隔了半響方才回過神來,十分抱歉的對李氏說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女兒,今年才八歲,小名喚作阿喜,她家裡的爹爹媽媽身子都不太好,輾轉托人送到我這裡。」說著她又對阿喜柔聲吩咐道,「阿喜,姑母的身子乏了,你帶這個小弟弟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 阿喜十分乖巧的點點頭,牽著小太子便出去了。 李氏心知可辛是有意支開房中的人,必是有要緊的話要說,便沉下心來等待。只見可辛將那枚銀質小鎖在掌心握了握,緩緩道,「京城不過就這麼大的地方,浴佛節那天又有多少人在通教庵裡。兩個大活人怎麼能不見了去?而張居正大人又是什麼身份,出動了多少人去找令愛,卻毫無音訊。你仔細想想,天下只有一個地方藏的住這孩子,」她頓了頓,卻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李氏黯然抬眸,與她同聲道,「那就是在宮裡。」 可辛的臉色愈發蒼白了些,「這層意思我琢磨了很久,當初不敢與你講,一是存了點私心,希望能明哲保身生下孩子,二則指點了你入宮,也是希望你能尋個法門在宮裡找到孩子的下落。但如今看來,這孩子確確實實的是藏在坤甯宮裡了。她……她敢拿這銀鎖來給你看,就是希望你投鼠忌器,要聽她的話。」 李氏閉上了雙眼,神情淒苦。 「你既然來找我,就是不預備與萬歲爺說這事了,」可辛依舊望著她,很快讀出了她內心的想法,「你是來找我拿個主意的。」 李氏點了點頭,知道可辛是玲瓏剔透的心竅,與她繞彎子不如直說了事,「是,我知道你在坤甯宮中做過事,曾是她的心腹,此事你或許能幫的上我。」 「她知我是識舊情的人,可以為她所用,卻未必拿我當心腹,」可辛搖了搖頭,眸中卻閃過堅定地神色,「不過事到如今,她既不預備讓我母子活下去,我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會饒了她。」 天氣一日冷似一日,很快宮裡都換成了厚厚的絨氊子,便連門簾也用明黃繡線滾邊的厚棉布層層覆住。入了夜,隆慶又至崇光殿,他今晚剛剛見到韃靼的使臣,筵席上飲了幾杯酒,看上去氣色不佳,亦十分難得的把小太子栩鈞摟在懷中,逗弄他玩笑。李氏瞧見他心情尚好,便湊趣笑道,「萬歲爺今日怎麼有這般好的興致?」 隆慶一抬眼,望著她的神情亦是愉悅的,「今夜韃靼入貢,與朕商議通邊境通貢互市之事。」李氏微微一怔,此事的緣起已久,是隆慶朝最讓人頭疼的一件外事了,「前些日子還聽說朝堂上爭論不休,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了定論。」 「哪裡能有定論,」隆慶皺眉道,「英國公張溶搬出了祖宗之法,許多老臣附和與他,不肯開通貢之惠,朕也拗不過他們。」 小太子忽然那插言道,「兒臣也聽張先生論過此事,張先生言道,只要兩國互通歲貢,從此邊境無戰事矣。」 "你也知道什麼是邊境無戰事啊,「隆慶瞧著兒子小大人一般的說著國家大事,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太子臉上一紅,扭股糖似的鑽到隆慶懷裡撒嬌。 隆慶對李氏笑道,「我瞧著這孩子的性子,到你宮裡後活潑了不少。」 李氏笑而不答,卻將一杯熱茶奉到隆慶跟前,笑言道,「朝中支持開通貢之惠的,都是些新臣子了?」 「是啊,高先生與張先生都支持此惠,奈何有幾位老臣身在禦史之職,朕要是強行開了此政,怕這些子言官要上諫言摺子煩死朕。」 「臣妾的家鄉也有這麼樁案子」李氏抿嘴笑道,「張三家養了只牛,偷偷吃了李四家的糧食,偏偏李四是個較真的人。逮著了張三的牛要賠出糧食來,不然就要拿牛去抵。」 她說道這裡,隆慶和小太子已經聽得愣了,小太子嚷道,「這李四不是擺明瞭不講道理麼。」 「是呀,李四就是不講理,可問題是李四是村裡的長輩,村裡有個什麼糾紛都得去找他定奪,這事大家雖然都看不過,卻也沒甚法子。」李氏柔聲道,「鈞兒你來猜猜,有什麼法子可以解這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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