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李氏勉強笑道,「那還是委屈不得。就花重金請留仙居的大師傅來咱們府裡做半個月的菜吧。 」

  「如此多謝姐姐了。」鸞瑚倒也不推辭,頻頻笑著向李氏紉斂一禮,竟然姍姍的去了,那丫頭小鳳亦是趾高氣揚的跟著走了。

  秦媽在旁看著生了滿肚子的氣,再看李氏擱箸不動,不免有些心疼地勸道,「夫人,再吃點吧。」

  少頃,只聽到李氏散淡的聲音,「不吃了,都撤了吧。」

  到了晚間張居正剛回了家,李氏便聽到東廂有了動靜,鸞瑚的丫頭婆子們都來請他過去,外間好是熱鬧繁雜了一陣。李氏自在房中心平氣和的飲著茶,一杯還未飲盡,只見小鳳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眉上都掛了喜色,「好叫夫人知道,我家奶奶這次真真是懷了身孕,老爺和奶奶快請夫人去東廂房說話呢。」

  李氏放下茶盞,略一整頓妝容,便隨著小鳳去了,恰恰走到了東廂房外,只聽裡面傳出歡笑聲,幾步路真有千斤重,她按捺住心底的悵然,慢慢推開了門。

  「姐姐來了,快請坐,」鸞瑚眼尖,一眼便瞥到了她,瞬時換上了一副恭敬又謙和的樣子,便欲翻身從床上起身,替她去搬凳子。一旁的青衫身影一晃,已是擋在了鸞瑚身前,按住了她的手,柔聲吩咐道,「你不用起了,好好躺著休息就是。」鸞瑚就著他的手躺下,口裡仍道,「那怎麼好,總歸是妹妹應盡的禮數。」話雖是這樣說,只是一雙熠熠的星眸涼涼地想李氏掃去,總含了些若有若無深意。

  這一番做作盡收在眼底,她到底覺得心內有些酸,勉強笑著自己尋了張凳做了,沒話找話的開口道,「妹妹要多注意身子,留仙居的大廚我已著人去請了,以後就由著他來照顧妹妹的飲食。」

  「留仙居的廚子怎麼用得?」張居正忽然皺了眉頭,不耐地責備道,「那家的菜色最是油膩重味,一味的重翅羹金鮑,尋常人都吃不久,更何況是孕婦!」

  「我哪知道那家菜色會是油膩的,」李氏漲紅了臉,又是尷尬又是委屈的解釋道,「妹妹不是說她偏愛……」話音未落,只聽鸞瑚柔聲接過了她的話,勸著張居正道,「這也不怪姐姐,她可能原是想給妹妹找個好些的廚子做菜,倒並未考慮到太過油膩這一層。」說著,她又正色看著李氏,無比鄭重地說道,「多謝姐姐的深情厚誼,妹妹並不是金貴之身,無論姐姐用什麼樣的菜色,妹妹都會甘之如飴的。還請姐姐不要破費,節省度日為好,畢竟咱是官宦之家,如果任用京中名店的廚子,還會引來旁人的非議呢,多少有損大人的聲譽。」

  「我看鸞瑚處事十分的穩妥,以後府裡的事,你也可以少費些心,多和鸞瑚商量著辦。」張居正重重的「哼」了一聲,面色十分的陰沉,看上去已經很是不快。

  李氏低低的應了聲「是」,她此時已只鸞瑚是存了心的,自己若再解釋,無非添不快罷了,此時見鸞瑚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便勉強道,「多謝妹妹的提點,卻是我考慮不周了。」

  再坐下去,便是如坐針氈一般,李氏握了片刻,起身告辭,退出門時尤聽著房內傳來鸞瑚斷斷續續地抽泣聲,「……我想姐姐到底是吃了出身的虧,書讀得少些,考慮事情總不那麼周到,我一直努力侍奉好姐姐,希望姐姐能夠真心愛護我與肚中的孩兒。但大人今日這般說了,希望姐姐不至於心中留了意,反倒更猜忌我才是……」

  李氏心中氣苦,再也不願聽下去,加快腳步走得更急,此時卻見小鳳端了碗湯藥迎面走來,下雪天本就路滑,李氏正往旁邊讓著,小鳳忽然滑倒在地,手裡的藥盞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李氏看著那藥汁濺出來的褐色湯汁斑斑點點撒在自己素白的裙裾上,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聽身後的門卻被推開了,她回頭看時,只見鸞瑚身著一件單衣站在門口,目光如刀般冷冷對著自己。

  「奶奶,」小鳳忽然嚎啕著爬向鸞瑚,抓住了她蔥綠色的褲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您的藥……都被夫人打翻了……」

  「你說什麼!」李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适才她連小鳳的衣角也沒碰到,明明是她自己跌倒的,怎麼這樣攀咬到自己身上,無邊的憤怒包圍了自己,她簡直雙目都是赤紅的。

  「姐姐有什麼火氣沖妹妹撒就是了,何必拿我的丫鬟撒氣。」鸞瑚臉色蒼白,目光中簡直要噴出火來,一句一句的話如刀子一樣剮人,「不過是一碗皇后娘娘御賜的補藥而已,總歸是喂了我肚裡的孩兒,這也是大人的親骨肉。姐姐居然如此的容不下?」

  一瞬時,耳中靜了一瞬,只有冷冷的北風呼嘯怒吼地刮過,讓她覺得周身都是冷意,是了,這裡只是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而已,有什麼理由去憤怒,去生氣?她覺得眼角有些潮濕的液體不爭氣地湧出,她依舊忍耐著解釋道,「我……我並不知是……皇后娘娘御賜的……補藥……我……」

  鸞瑚幹淨利落的打斷了她的話,眸中閃過兇狠的光芒,如一直母獸般護住自己的腹部,厲聲道,「姐姐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御賜的就可以打翻?姐姐也是有孩子的人,怎麼能這般狠毒。若姐姐這樣容不下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妹妹索性服一碗狠藥,遂了姐姐的心願可好?」

  不知何時,青衫的身影已站在鸞瑚的身後,他將一件絲絨的披風溫柔地替她披上。李氏呆呆地看著他抱著鸞瑚站在回廊裡,瞧著自己的目光中卻全然都是怒火。

  鸞瑚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似是斷了線的珠子,任誰看去都覺得憐惜。他摟住了她微微顫抖的雙肩,不知在耳邊柔聲勸慰了幾句什麼,這般溫柔而纏綿的神色,是李氏從未見過的。

  鸞瑚溫順地聽著他的話,仍有丫鬟扶著回了房間。

  他隨著邁進門檻時,頓了頓足,輕輕側眸望著李氏,眉間焦灼,目光深不見底。

  李氏直直地望著他的雙眸,輕聲道,「不是我。」

  他面上神色也未改半分,卻收回了目光,嘴唇抿成一線,神色也晦暗到了極致。李氏咬著雙唇,幾乎帶了哭腔,毫無章法地訴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叔大……」房裡傳出鸞瑚的呼聲,焦急而又柔弱。

  他看也未看她一眼,徑直往房裡走去,彷佛連适才那一瞬時的回顧,都只是李氏的錯覺罷了。

  雪一直未停,天,真的很冷了。

  自那日之後,李氏將府裡一切處置的事務都交由鸞瑚任其處置,只求樂得清淨,然而鸞瑚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性子卻也漸漸變得暴躁,府裡愈發折騰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四月初八,是浴佛節,李氏不願在府裡多待,清晨便早早梳洗罷,囑咐秦媽給小雪換好暖和的春衫,三人準備出門禮佛去,誰知剛剛走到了二門前,一個清冷的聲音照舊在背後響起,「姐姐這麼早出門,往哪裡去啊?」

  李氏無奈地轉過頭,之間鸞瑚身著一件沉香色水緯羅的雲緞披襖立在門旁,四五個月身孕的大肚子十分明顯地凸出來,她神色倨傲,十分睨視地望著李氏。

  「今兒浴佛節,正準備去通教庵禮佛,小雪都三歲多了,還沒有定下個名來,也想去請庵裡的師太正個名。」

  「哦?去個尼姑庵還要這麼多人跟著?」

  鸞瑚的一手扶在丫頭小鳳的肩上,緩緩步行到她面前,眼眸卻往秦媽身上打量去,「今日我胃口不好,想吃一碗秦媽做的通草鯽魚湯,秦媽就留下吧。」

  李氏忍住怒氣,兀自輕聲說道,「小雪年幼,我一個人照料不來,凡事是離不開秦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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