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她站在書房裡手捧著桃木的匣子,內心劇烈的交戰著。該死,是什麼讓自己裝扮惶恐不安?她看到手裡還捧著的那一束頭髮,忽然想起了恨意。原來她恨著的,是丈夫瞧向這一束時那激動不安的神情,這讓她莫名的嫉妒起來,就是這一束頭髮,攪亂了自己所有的生活。

  她將頭髮擲到地上,再不去看一眼。拿著木匣子的手卻越來越無力,忽然管家在門口喚她,「張夫人,宮裡來人了。」

  他驀然一驚,心裡竟然有幾分如釋重負。匆匆將那桃木匣子重新放回書櫃頂端,逃也似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

  一頂小轎靜靜地等候在府門口i,靜候著李氏。臨別時乳娘忽然跑出來急切喚道,「夫人,小小姐醒了,一直苦惱著要夫人抱呢。」

  李氏愁腸百結,探詢的抬眸預備開口,卻見那來傳旨的中年太監面白無須,面目十分生冷,「張夫人,這是宮裡的命令,孺人切莫再耽擱了。」

  「宮裡到底傳我去何事?」李氏有些不甘心的問道「為何我家老爺還沒有回家?」

  「你家老爺在宮裡犯了聖怒,」那中年太監微微一瞥她,似笑非笑的說道「皇后娘娘憐惜夫人,這才抬您進宮去說說話,看有沒有法子替張大人轉圈。夫人可莫辜負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李氏嚇了一跳,想起丈夫平日裡所說的「伴君如伴虎」更是嚇得面色蒼白起來。她匆匆取下了手裡的秋水系絲滌的帕子,遞給了乳娘道,「你且將這個拿給小雪,逗弄她玩一會。我去去就回。」

  他太監再無他話,見李氏上了轎子,吩咐一聲起轎。

  ***

  建極殿外,石階冰冷,張居正已經默默地跪了兩個時辰了。殿門吱呀一聲的輕響,只聽到老師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道,「叔大,你先回去吧。陛下現在昏迷之中,一時半會也難轉醒。等他醒來,自然會原來你的。」

  張居正仍然靜靜的跪著,青色的長衫襯得他的背部如鐵削的一般堅硬。看著他紋絲不動的身影,徐階幽幽的歎了口氣,還想再勸,只聽旁邊告拱剛健的聲音也傳來,「張賢弟,快回去吧。殺那妖道的事是我做的主,陛下醒來再問,自然有我擔著。你何須如此!」

  阿保剛剛轉到宮口,冷不防聽到高拱打雷般的聲若洪鐘,倒被嚇了一跳。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女子,其中一個低聲吩咐了他幾句,阿保聞言趕忙問旁邊的小太監怎麼回事。那小太監一縮脖子,渾然沒看到阿保後面跟著的女子,只道,「馮公公有所不知,兩個時辰前陛下醒來過一次,開口就問藍真人的下落。當時殿裡只有張大人在旁,便回稟了藍真人死訊。結果陛下雷霆震怒,要張大人在殿門外跪著待罪。」

  「那陛下現在怎麼樣了?」馮保身後的一名女子忽然開口道。

  那小太監是新調到大殿伺候的,並不熟知宮中規矩。見這女子衣著樸素,面目平平,只道是哪個殿有些頭臉的宮女,又見她身旁的那個女子面目姣好,姿色過人,只道這才是正主,於是給這女子請了個安,苦聲道,「陛下處罰完了張大人就昏厥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呢。」

  馮保側頭去看那個樣貌普通的女子臉色,卻見陰沉的夜色中不瞧不分明。隔了半晌,那女子忽然快步走到大殿前,沉聲對張居正說道,「起來吧。」

  彼時高拱賀徐階仍在旁勸說,聽到她的聲音都愣住了,刷刷跪在地上,叩頭道,「皇后娘娘。」

  皇后三年來吃齋念佛,寸步不離坤甯宮,這是她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寢宮,難怪宮裡許多人都不認識她,而她身旁的女子卻是她宮中最為心腹的侍女可辛了。剛才那個答話的小太監嚇得有些傻了,也噌的跪下去,卻忍不住偷偷打眼去瞧,之間皇后娘娘的容色雖平平,沉靜中卻透出一絲有條不紊的氣度來,這才是正主的風範,他暗暗給自己一個嘴巴,恨自己瞎了眼。

  張居正艱難的挪動了一下已經發麻的膝蓋,低聲道,「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敢起來。」

  「大人連皇后娘娘的話也不聽麼?」可辛微微有些發怒道,脹紅了臉。

  張居正略有些詫異的望了一眼這個很無力的宮女,抬頭的瞬間只覺得她有幾分面熟,他不及細想,只道,「皇后娘娘掌管後宮之事,恕臣不能奉娘娘之命。」

  高拱深深的歎了口氣,雖然平日裡看不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少年得志,此時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硬氣,他生性剛直不阿,最與這種強項之人惺惺相惜,此時也出言相勸,「雖然是陛下的旨意不假,但此時若怪罪下來,我也要與老弟同擔此罪。」說著,他跪在張居正旁,一副九頭牛拉不回來的架勢。

  徐階啼笑皆非,內閣裡一個張居正已經足夠倔強了,想不到又來了一位倔相公。正欲出言相勸,忽聽陳皇后冰冷的聲音道,「卿等都跪在此處,是在脅迫陛下麼?」

  一語未盡,張居正賀高拱背上都汗濕層衣。跪在這裡有待罪之說,但若擔上了脅迫君上的帽子,那就百死莫屬了。兩人踉蹌的站起身來,深深向陳皇后一拱手,」臣等知過了。」

  陳皇后微微抬起下巴,語聲依舊平柔的,「卿等都退下吧,我與陛下有事要說。」

  夜裡的街市十分寂靜。於是抬轎人的步履聲格外清晰的傳入耳中。李氏在轎子上不由覺得,宮裡的轎子有溫暖又舒適,一概繡花藍綢的軟榻十分柔和,就連抬轎子也比家裡的人格小廝要穩得多。正在胡思亂想中,只聽外面有人小聲吩咐了句到了,他知道宮裡的規矩大,刻意的拿出幾分矜持,這才慢慢的掀開轎簾下來。

  然而一處巨大的飛簷首先融入眼簾,她環顧四周,不免驚恐,轎子竟然是停在一個極寬闊的平臺上,四面都是漢白玉鋪成的石階,暗夜裡瞧去猶如覆地的白霜。天邊謝謝的綴著半個月亮。寂靜中瞧去猶有幾分瑟瑟然的蕭索淒涼,依稀是夜風在遠處拂過樹梢,在這處巨大的空廖中聽來憑生寂靜。

  「我家大人在哪裡?」她悠然有些惶恐,回身問抬轎引路的小太監,卻見她們哪裡還有人影。

  唯有适才送自己來的那頂青布小轎依舊穩穩地停在原地,某個瞬間她有一種錯覺,好像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在這裡。

  沿著台邊石階而上,便是衣櫥極大的宮闕,她午後到過皇后的住處坤甯宮,比較起來卻也不足這處宮闕三分之一大小。這宮闕的飛簷上走獸層密,巍峨的歇山頂如巨山罩在眼前,好不讓人覺得森然。忽然那漆黑的殿中透出一點光來,一大片一大片的灑在殿前烏黑的金磚地上,有幾分斑駁。她一驚,抬頭看清了這處殿閣上筆致揮灑的漆金匾額:建極殿。

  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素裝的女子立在門檻處,正是午後時見過的皇后身邊的侍女可辛。此時她的眼睛有些發黑,可是姿色嬌美的面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開口道,「張夫人,隨我來換身衣服。」

  她不明緣由的被帶到大殿之側的一間小小的耳房中,陳皇后早已靜靜的坐在金絲軟榻上半闔著眼。可辛轉進內室待了一會,再出來時只著了內裙小衫,卻將一套素白的衣裙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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