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九四


  海狗是極珍貴的食材,雖然是遼東這帶的特產,但付雲臚也只是聽說過,卻從沒見過。只是如今深冬季節,海上早就禁了漁,此時買這一隻海狗,價格著實不菲,在市面上一只怕是要值白金。付雲臚雖然有心好好照料安媛,平日裡也只買得起鯽魚煮粥給她。王思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這份薄禮著實價值不菲。付雲臚連聲不迭的謝過王思,接過海狗,又叫著碧煙道,「快拿到廚房去,好好做了湯給夫人喝。」

  碧煙匆匆跑過來,打開紙包看了幾眼,只是遲疑,「姑爺,這東西怎麼……怎麼做?我從來都沒見過。」

  「看來只有我親自來做了。」付雲臚無奈的歎了口氣,有些抱歉的望了兄長一眼,說道,「二哥稍待,我把這湯做好了再來陪二哥說話。」

  「無妨的。」王思目光炯炯的望著他,含笑道,「既然是四弟親自下廚,想必弟妹用起來效果會倍好。我還有公務在身,今日耽誤了一程,還需啟程去追趕大哥三弟,就此和四弟別過了。」

  付雲臚眼圈有些發紅,仍是抱拳道,「兄長在上,小弟日後定將攜妻子去看望諸位哥哥。」

  王思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漫不經心說道,「對了,這海狗是陰寒之物,對夫人是極滋補的,只是對男人有些不好,吃了未免有損陽元,四弟要留意莫食了。」

  ***

  「這碗湯熱了十七八遍了,可姑娘醒來後就是不肯喝。」碧煙跪在門外抽泣著說道。安媛雖然已經嫁到付家,卻不讓身邊的人叫她付夫人,只讓他們循著往日的規矩叫。碧煙心裡七上八下很沒有底,不住的偷眼看著付雲臚的神色,卻見付雲臚面上神色一沉,眉目間多了幾分肅殺,只接過她手裡的湯碗,提步就要進屋。碧煙忽然抱住他的腿,又懇求道,「姑爺,您對小姐多耐些性子,小姐……小姐其實心裡苦的很。」付雲臚略一怔,回身望著地上跪著的不起眼的小丫頭,半晌方才點了點頭,往房裡走去。

  付雲臚一手端著湯碗,一手扶起安媛,半蹲在她的床邊,柔聲勸道,「快把湯喝了,別等涼了。」

  安媛目光中可以噴出火來,恨恨的盯著他,並不接受他的好意。她雖然剛剛醒來,卻並沒忘記睡前發生的事情,無比厭惡的躲開了他過來攬住的手臂,啞聲道,「別碰我!」

  「你是跟我過不去,還是跟你肚子裡的孩子過不去?」他的手臂微微一僵,卻摟的更緊了,聲音中飄進一絲苦澀,「你要是恨我,儘管可以來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但那都要等到你身子好了以後,你才有力氣來報復我。但現在你不肯把湯喝了,是作踐你自己罷了。」

  安媛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恰好掩在小腹上,她的神色有一瞬的失落。

  付雲臚輕輕放開了她,只是聲音幽幽的飄到她耳中,「別任性了。你要是想當著如松的面鬧小性子的話,就儘量的鬧吧。」

  與此同時門口清脆的聲音適時響起,一個半人高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沖入安媛懷中,哭道,「姑姑,你怎麼啦。」安媛瞥了一眼付雲臚紋絲不動的端著藥碗的身影,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卻輕輕摟住了如松的頭,柔聲道,「如松不用擔心,姑姑沒事的。」

  「我聽爹爹和索秋他們都說姑姑生了病,這是真的麼?」如松從她懷裡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眶中含著淚,看得人不由一陣揪心。

  安媛剛想說話,卻聽一旁的付雲臚忽然開口道,「松兒,看完了姑姑就快回去溫書……你姑姑……」他吸了一口氣,望著安媛震驚的盯著自己的眼眸,毫不躲閃的說道,「……你姑姑如今有小娃娃了……以後少吵著你姑姑休息。」說罷,他亦抬了眼眸望著她瞬時慘白的臉色。

  如松得了這個消息很是欣喜,他小心翼翼的望著安媛略略有些凸起的腹部,輕輕的卻含著喜悅的問道,「姑姑,你的肚子裡真的住著一個小娃娃麼?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如松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它?」

  安媛的笑容僵住,面上浮上了一層青灰,襯著慘白的唇色,似一層空蒙的顏色。

  安媛柔順的在付雲臚懷裡喝著湯,只把一大碗熬得稠稠的海狗湯喝的一滴不剩。付雲臚露出了一分欣慰的表情,正待誇獎她幾句,忽然聽到她輕輕呻吟了一下,聲音輕飄的仿佛從雲端傳來,「雲臚,我,我肚子好痛……」

  付雲臚手裡的湯碗瞬時跌到地上,摔得粉碎。他詫然的看著懷裡的女子驀然臉色發青,仰身向後倒去,再無半分知覺。「媛兒,媛兒……」他張大了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瞬時跌入到一層噩夢中,艱難的看著周遭的一切都變成了青灰的色澤,包括那個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女子。

  王元美隨著薛、朱二人早已出發去了京城,軍中哪裡還有好的大夫。等到李成梁匆匆趕到時,面色一片鐵青,「你給她吃什麼海狗!這是極寒之物,尋常人吃了沒有半斤薑酒都不能緩過來,更何況是孕婦!」

  付雲臚一瞬時驚詫的無法言說,腦海中乍然回想起王思臨去時似笑非笑的神情,「海狗是陰寒之物……」二哥是知道的,他知道這對孕婦有危險的。他腦海中石破天驚的劃過一道電光,一把拉出了站在李成梁身後微笑的女子,右手有些顫抖卻絕厲的摑了下去,「海狗是你給王二哥的?你為什麼……為什麼!」

  李成梁同時也震驚的轉過身去,看著索秋的面上清晰地留下了五道指痕。他震驚的剛要喝止,卻赫然聽到了付雲臚的最後一句話,他亦厲聲的一把抓住了索秋的衣襟,看著她迅速變得慘白的臉色,喝道,「真是你做的?」

  ***

  「是我又怎麼樣?」不知何時,索秋面上的蒼白漸漸褪去,卻迅速的湧上了一陣紅暈,映襯的面上的五個指印也格外清晰鮮亮。她輕輕掰開李成梁的手,下意識的扯緊了自己的衣襟,目光卻毫無逃避的直視著面前的人,眸中滑過一絲久已積攢的怨毒,「她肚子裡的不過是個罪惡的野種,根本不配生到這個世間。」

  「啪」的清脆的一聲,這次卻是李成梁抬起了手臂,狠狠地摑了她一掌,他氣的鬚髮皆張,「賤人,你有什麼資格說媛兒。」

  索秋被摑的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在地。此時去請的老郎中已經到了,他一診安媛的脈象,頓時大驚失色,連連道,「病人已經手足冰冷,沒了脈象,還診治個什麼?你們可都是失心瘋了?」說著他便來搭李成梁的脈搏。李成梁心神大亂,聽這老郎中囉囉嗦嗦的更加心煩,頓時叫人轟了他出去。

  此時索秋踉蹌著站起身來,身板反而挺得更直了,目光若有若無的劃過付雲臚,落到李成梁時終於有了咄咄逼人的恨意,「怎麼,將軍難道心疼了?是心疼您的妹妹,還是心疼你的親骨肉?」付雲臚果然面色一變,嘴角更加抿得緊了。

  索秋滿意的看著面前兩個男人不約而同流露出的焦慮與關切,心底深處牽連著痛意與快感,如同糾結纏繞的青色藤蔓,結滿了罪惡的果實。她的臉腫得不成人形,早已看不出平日裡的俏麗,卻兀自能看到那份笑意漸漸蔓延開來,呢喃著仿佛自言自語,「我是賤人,難道她就很清白乾淨?……她得到的夠多了,憑什麼還要再得到一個孩子,活該她要失去……哈哈哈……」她說著湊近了付雲臚的面前,有意無意的輕聲道,「怎麼,你也心疼了?看來我是看錯你了,你竟然早就知道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還肯心甘情願的娶她……你是看上她是將軍的妹妹了?哈哈哈……你多麼可笑,和我一樣可笑……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名義上的兄長心裡是偷偷愛著這個妹子的?你只不過是承擔他們兄妹亂倫偷情罪果的一隻替罪羊!」

  「你胡說什麼!」李成梁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此時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青灰的面色中透著徹底的死寂,他的手指越收越緊,絲毫沒有放鬆,「你這個賤人,我掐死你……掐死你。」

  「你掐……掐死我吧。」索秋拼命的掙扎著,她的雙眼可怖的突了出來,面目更加猙獰,聲音嘶啞的更加瘋狂,「我胡說?你瞞不了我……你這麼愛她,為什麼捨得……把她嫁出去?你敢說……這孩子不是你的?」

  「夠了!」付雲臚忽然喝止了她的話,他面上陰晴不定的變幻了幾番,目光卻是確然的堅定,「放開她。」

  李成梁驟然放鬆了手,面色陰沉可怕的盯著付雲臚。

  「你出去。」付雲臚毫不假辭色的下了逐客令,「我有幾句話要問她。」

  李成梁依舊站立在原地,並不挪動半步。

  「將軍,宮裡派人來了。」忽然有個校尉匆匆闖了進來,有些驚恐的望著房裡的一幕,依舊低下頭稟報。

  李成梁沉默了一瞬,鬆開了手,轉身隨著那校尉大步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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