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
卻見嚴世番笑了笑說道,「郡主真是問倒我了,要說茶道我也是外行……」他正側頭去尋安媛,卻見對面的男子接過侍女送上的茶盞,冷聲說,「將茶香熏入木炭之中並不算稀奇,鮮摘的茶葉密封存香,與小方碳九蒸九窖便可得茶香碳。南唐宮中便有這樣的秘制方法,只不過今人飲茶習氣不甚,這種茶香碳飯而鮮見了。」 一番話畢,眾人無不心中佩服,交口稱讚不已,一旁的福畢更是又欽佩又仰慕的看著她。 安媛聞言一驚,抬頭去看那皂衣男子。隔著珠簾卻見那男子一雙黑眸也正晶晶然盯著自己,她的眼眸瞬時似被灼燒,有些刺目的痛意。她有些遮掩的伸手去拿爐上的銅壺,不期正好觸到把手上,滾燙的壺身燙的她手一縮,再看指尖已經是燙出幾個細小的水泡,針刺細小的水泡,針刺般的痛彌漫開,有幾分侵入心底。 那男子不知道怎麼地手也一抖,茶撒在手上,燙紅了一片。坐在一旁的福華趕緊拿起繡帕輕輕幫他擦拭,眉目間全是焦灼與擔心。嚴嵩含笑看著這一幕,撫著花白的長須哈哈笑道,「真是鴛鴦情深,好不令人羡慕。相信過不了幾天陛下就會下旨,到了郡主大婚那日,老夫一定要親為唱禮。」 福華面上一紅,有些羞澀的縮回手來,望向男子的目光多了幾分柔情。卻見那男子全然未決手上的燙傷,他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一處發怔,她有些不解的循著目光望去,卻是一道珠簾隔住了視線。 一簾之隔,仿佛塵世重蹈。 斯人,斯景,咫尺之近,前塵往事,重上心頭。 相對默默,卻什麼都不能說。隱約隔簾見到那男子的目光有幾分有幾分焦慮疼惜,安媛有些惶然的低下頭去,強定住心神擺好第二道茶具,努力的穩住銅壺沖水浸葉。嚴世番坐在席位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唇邊浮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福華看著身旁那人的目光,總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品了一口茶,皺了皺眉頭道,「這茶雖然好,只是茶香淡了些,沒有甘甜的回味。」 嚴嵩有些尷尬的笑笑,真準備呸笑答話,卻聽簾外女子輕柔的聲音說道,「回稟郡主,這是黃山的猴魁茶,出自太平湖畔的猴坑一帶,一年明前雨後,所得魁尖也不過數斤而已。小人泡的這茶,乃是每年隆冬之際,大雪過後,猴坑難得所出的雪魁茶,此茶不如春茶那般甜香喜悅,卻有冬雪蒼茫間,萬物冥寂待發,苦盡甘來的回味。 嚴嵩大是窘迫,郡主是請來的貴客,想不到自己府中一個小小丫鬟敢頂撞她。他正準備出言呵斥,卻聽福華到底是個市六七歲的小姑娘,受不得氣,早已忍不住語調尖利的說道: 「苦盡甘來固然難得,但今日王爺出的題目豈不是『新鮮』兩字,沒有甜味,如何得出新鮮?」福華與簾外的女子雖然未曾謀面過,不知為何心中很是厭惡她,憑空生出一股怨氣來。安媛亦聽出這話中的怨氣,不再答話,只顧安然沏茶。 只見身旁的皂袍男子端起茶盞聞了聞香,淡然說道,「飲茶需要有茶境茶思,在這滿屋的酒肉之氣之中如何飲的了茶。這位茶師所啟的茶香碳,想必是為了在這斗室之中托出一個茶境來,這也是新鮮兩字的真諦所在。不懂品茶的人只知水香茶鮮,反不知這茶境最是難得。」 福華聽他語言苛厲,驟然間面紅耳赤,更加惱怒的望望簾外的安媛,一時間面子上下不來。還是嚴世番最機巧靈便,他見目的達到,便見好就收的打著哈哈笑道,「王爺果然是妙論,世番聽這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茶雖好,但美酒佳釀更香。依世番看,不如撤了酒盞,再回凡塵世界喝酒觀舞如何?」 見那皂衣男子默許的點點頭。嚴嵩長舒一口氣,有些怪罪的看了兒子一眼,吩咐收拾茶盞,重開筳席。 從哪日之後,平日裡連正眼也不瞧一眼嚴嵩的裕王,不知為何竟然成了嚴府的常客。三天兩日便欣然來嚴府赴宴。對這個變化,嚴嵩自然是大喜過望,平日裡巴結都巴結不上的裕王肯主動垂青,這樣的政治籌碼簡直比不爭氣的景王高出許多倍。芙蓉閣裡夜夜笙歌,許多朝中大臣不免也持了觀望態度,人人都道裕王若能繼位,嚴嵩肯定沒有好下場,卻想不到如今有了這樣的變化。 每次宴會,福華郡主自然都會同來。嚴世番全然不顧父親總在席間極力討好巴結裕王和福華郡主而再三提出的聯姻之喜,總要不顧福華郡主臉色的在席間安排一次獻茶,今日品猴魁,明日賞老君眉,春日鬥茶總有說不完的理由,茶品雖然日日不同,奉茶的人卻是安媛一個。儘管福華郡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後來索性絕跡不來了,然而裕王依舊如常樂呵呵的來喝茶。時間久了,連嚴嵩漸漸也看出些醉翁之意不在茶道,不免對這個從來不吭聲的奉茶丫頭高看一眼,平日裡多有些好的衣料水粉的賞賜送到她後院的住處去。 這日這日後院的歐陽夫人屋裡才剛剛開始用晚飯,安媛正在廳堂裡分菜。便有芙蓉閣的素馨又來催安媛去奉茶。安媛正解釋這邊的事情還沒做完,就被素馨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打斷,「老爺要你去你還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活了?」 安媛無奈的擦擦手,交代一旁的丫鬟分菜時仔細剔出魚骨來,卻聽內室裡歐陽夫人沉靜的聲音說道,「是誰叫你去前院的?」安媛垂頭正欲回答,卻聽素馨不耐煩的說道,「是老爺吩咐的,老夫人可要去問老爺去?「安媛她們幾個都嚇了一跳,平日裡都對歐陽夫人畢恭畢敬,誰敢這樣與她說話。 內室裡略沉寂了半響,便有衣裙悉索垂地的聲音傳出,歐陽夫人柱著拐杖慢慢鍍出屋來,她身材不高,可眼眸掃地處都顯得威嚴,一時間旁邊的人都噤若寒蟬。 素馨心裡有些怵她,可她平日裡仗著嚴嵩的寵愛,向來高看自己一等,更不會把這個名義上的正室當回事。此時她還勉力支持著站在原地,臉上掛著幾分不以為意。歐陽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徑直走到小桌前坐定,拿起竹筷說道,「把這丫頭拖到後面去,重責五十。 幾個浦奴應了一聲,去拉素馨,卻被她大力甩開,長長的鳳仙花指甲在那僕婦的手背上抓出血痕。 「你……怎麼敢……怎麼敢動我?」素馨的眼神刹時驚慌起來,細齒不安的咬住了嘴唇,不甘心的大聲叫道,「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府裡有府裡的規矩,重責一百。」歐陽夫人連看也不看她,冷聲說道。 僕婦再無猶豫,托著素馨就望後院去 「把這魚骨剔完。」歐陽夫人用竹筷點了點桌上的魚盤,對安媛說道。 珠簾微卷,長窗半開,順風吹來的還有哀號呼叫的聲音。 「滾來,你們滾開……」 「去叫老爺來……老爺啊,阿馨冤枉啊……」 「救命啊。來人啊……」 那聲音越來越弱,漸漸嘶啞,直氣若遊絲一般,一聲聲刺入安媛耳中,刺的她心神大亂。她放下竹筷,低聲正欲求情,卻見歐陽夫人未卜先知般冷冷掃了她一眼,她嚇得話都咽回嗓中,抓住竹筷的手捏的發青。 門匆匆被推開,嚴世番衣冠不整的立在門口,他有些焦急的向屋外望了一眼,定了定神向歐陽夫人求情說道,「母親,這個素馨是父親書房的侍女,只是來傳個話的,若有不對之處小作懲罰就是了。如此鬼哭狼嚎的不成體統,前院還有貴客在呢。」 歐陽夫人點點頭,嚴世番幹緊讓門外的僕婦住了手。安媛看到素馨渾身是血昏迷不醒被架著走的樣子,背上沁出一層薄汗,手中的筷箸掉在桌上,爭的一聲,引得眾人目光都看向她。 嚴世番繼續又對歐陽夫人陪笑道,「娘,您身旁這個奉茶的丫鬟茶道很好,連王爺都交口稱讚,能否借到前院茶房去些日子,兒子再找幾個得心的丫鬟來伺候您?」 「這個斷然不成,」想不到歐陽夫人很果決的說,「這個丫鬟我使喚的慣了,換了旁人不會好的,你出去吧。」她說完閉上雙眼,很是疲倦的揮手讓嚴世番出去。 嚴世番走到門口,還是不甘心的轉身說,「娘,今日兒子走了,明日父親也會來求您答應這事。這關係到我嚴門上下幾百口人命關聯,您還是三思。」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