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夢回大明十二年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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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中劃過許多畫面,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受重傷,第一次踏入這座宮殿。這一年的日日夜夜如電視劇般在放映,她的眼前閃過許多張面孔,似喜似嗔的嫣兒、天真開朗的阿保、永遠陰沉的嘉靖、淡淡哀愁的春蘭、一臉失望的朱三……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只是要出去,哪怕拋棄一切,只要離開就好…… 某個瞬間,當她抬頭看到不遠處城門的光亮時,感覺竟是那樣的不切實際,伸手便可扶到的宮牆,如同在夢中。一種真實的刺痛忽然從腳心傳來,她霎時立住。 「怎麼了?」他立刻驚覺地止步,有些焦急地回頭去看她,卻瞧不見她的容顏。黑夜中只感覺握著的手掙脫開,他瞬時心中一緊,竟有半刻彷徨不知所措。 「痛……」鳳花輕聲道,強忍著疼痛慢慢蹲下身去,去摸紮在腳底的東西。 「該死。」他驀然醒悟,趕忙摸出懷中火絨點燃,借著火光已是看清,一枚細細的鋼針半截露出鞋底,光影中寒芒逼人,「你忍著點,」他皺眉道,伸手輕輕握住鋼針露出的一截,微一用力,很快地便拔出那根帶血的鋼針,不知何時,他後背冷涔涔的全是汗,「這是錦衣衛弄的玩意,在神武門這一帶的宮牆附近埋了許多,說是為了防盜用,卻不知傷了多少宮人……都是我的錯,今夜竟然忘了此節……你可還能走嗎?」他輕輕地扶起她,言語中全是心痛。卻見她顫顫巍巍站立不住,繡鞋踏過的雪地上,一絲刺眼的殷紅漫開。 「還有多遠?」 「就要到了。前面就是神武門了,過了這道門,便是宮外……」他柔聲道,輕輕握住她的腳,望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痛惜,「只要出去了,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去開個炙煮店,去遊歷各地山川,去你說過的那些神奇有趣的地方……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郡主也好,宮女也好,只要是你想過的生活,我都會陪你去……一切都會好起來了……」他的聲音陡然熱切起來,溫熱的氣息淡淡縈繞在耳邊,她瞬時覺得有些眩暈。一切都會好起來,她有些期待地想,唇邊淡淡浮起一絲笑意。 「你忍一忍,我這就背著你出去……」說著,他便躬下身來,心中莫名多了一絲緊張。 「如果春蘭被發現了,會把她怎麼樣?」她依舊站立在原地,卻閉上眼,不忍自己敲醒這綺夢,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冰冷刺骨。 他眼中閃過一絲局促不安的神色,略微一滯,仍是輕聲說道:「杖斃……不過嫣兒會盡力救她,你也不用太擔心。」 杖斃。她艱難地擠出一個苦笑,回頭向身後望去。 高高的宮牆,隔住了兩重世界,不遠處的神武門高大巍峨,隱約可見門下守衛的兵士腰間佩劍赫赫反光。隱約可以聽見宮外轟響的爆竹聲,可見火樹銀花漫天。那是城外平民百姓的慶祝吧,仿佛還能聽見孩童歡快的笑聲。這樣的除夕夜裡,本是家家團圓的日子。也許只有十米、五米,便可出了那道宮門,離開這座沒有一絲生氣的地獄。 她背倚著高高的宮牆而立,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我不能走,帶我回去吧。」 「奴婢鳳花叩見太妃娘娘。」立在殿下的女子蓮步輕移,輕輕上前幾步,款款拜倒在地,鬢間珠翠碰撞作響。燈影闌珊中,坐在殿上的人只能遠遠瞧見她玲瓏的身段,卻瞧不見她的真面容。 「抬起頭來。」韓太妃略一蹙眉,溫言吩咐道,心裡竟有一絲緊張,秦福的密報是否是真,即刻便可見分曉。 嫣兒的心亦是提到嗓子眼,偷眼向對座望去,姐姐眼角的淚痕早已拭去,卻換上了一副漠不關心的面孔,一眼也不往殿下瞥去。只有裕王,打從女子進殿起,便緊緊盯著那人的身影,眉頭深深擰起,待聽到那女子的聲音後,他驀然回過頭,眼神狠狠地向嫣兒掃去,目光中全然是震驚與猜忌。 嫣兒手心發涼,筷箸啪的一聲掉到桌上,在這空蕩的大殿中顯得格外清脆。她努力鎮定地回望裕王,目光交會的刹那,卻滿是哀懇與請求。半晌,裕王輕輕點點頭,不再向她看去,低頭輕輕晃著杯中的酒。 衣袂輕輕揚起,那宮裝女子緩緩抬起頭來,亦是一張春曉芙面,只是眼角眉梢銜著一抹淡淡的幽涼哀憂,眉目間全然不似那人。看清面容後,韓太妃的目光暗了下來,淡淡的失望,卻又帶著幾分慶倖,心內長長舒了口氣,不是就好,倒省去了許多麻煩。她和言道:「你的炙煮進得不錯,傳賞。」不多時,便有內監捧出兩匹宮緞,當中還盛著幾個金錁子。 韓太妃有些倦意地起身欲離去,只對小輩們說道:「哀家近日倦怠得緊,要早些歇下。你們年輕,且多玩一會子,不必急著回去。」 眾人都是起身恭送,離席躬身時,嫣兒只覺得裕王的目光直向自己逼視,耳邊低低道:「你且莫走了,與本王說清楚些。」 「你要二妹說清楚什麼?」翁氏站得近,聽了個清楚,見韓太妃去得遠了,便直起身來,抬眼隱有一絲譏誚地瞅著裕王。 「與你無關。」裕王態度依舊冷淡,嘴唇緊緊閉著,不願多說半個字。 翁氏臉色一變,驟然不悅地起身離去。 慈頤宮外,雪勢依舊未緩。見翁氏黑著臉出來,早有機靈點的隨行的侍女過來撐傘相扶。她平時最講究排場氣派,便是進宮也帶了數十個丫頭奴僕。 「張先生怎麼在這兒?」翁氏一眼瞧見張居正站在臺階下,倒是意外,壓了壓心中怒意,勉強點點頭道,「适才見你未進殿去,還以為先行回府去了。」 「微臣只是外臣,怕萬一有什麼吩咐,便在外殿候著。」 翁氏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陪老太太吃個飯說說話罷了,能有什麼大事,還勞先生這樣等待。」 張居正微微寬心,看來春蘭入殿並未被揭破。他見翁氏不經意地還是往殿內瞧,便問道:「适才在殿外瞧著王爺也在,娘娘不等著王爺一起回去?」 「等他作甚?」翁氏聽到「王爺」兩字就來氣,瞬時怒氣又湧上來,說道,「走,趕快回府。」說著快走幾步,便往宮門方向而去。 張居正不動聲色地回過臉,朝隊伍之末微微點頭。 裕王和嫣兒並肩立在簷下,看著遠處翁氏一行浩浩蕩蕩地遠去。 「現在可以告訴本王,你把她藏到哪了?」黑夜中,他壓低了聲音,卻透著一絲不耐。 「王爺何必要知道這個?」嫣兒不動聲色道,「她已經離開了,連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這個答案王爺可滿意嗎?」 「你……」裕王胸中一悶,驀然怒氣升騰,鐵鉗一般抓住了身旁女子的手腕。 「王爺難道要拿我問罪?」嫣兒毫不懼怕地直視著他,冷笑道,「有些人在身邊,你卻不知珍惜,偏偏要尋那些水月鏡花的。我雖不知王爺為何對鳳花苦苦不舍,但她心中若是沒有你,再如何強求,也不過是徒增苦惱罷了。」 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然而他卻放開了她的手腕,黑著臉只是默然。他的眼睛掃過簷下雪地裡深深淺淺的腳印時,忽然一滯,快步奔過去,撿起一物,抬目望著嫣兒,眼中全是震驚,「适才她來過這兒?」 嫣兒盯著他手中那塊玉珮,看著很是熟悉,似乎是鳳花戴過之物,怎麼會在這兒?她心中卻是茫然,不免眺望著遠處。遠處雪地裡,依舊腳印錯雜,然而黑漆漆的夜色中再也不見蹤影,想來翁氏一行人早已去得遠了,這會兒怕已出了宮門了。 裕王不可置信地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中如萬馬奔騰,再難平靜,「三年前,你姐姐嫁入裕王府來,雖然正妃之名未定,但父皇命我在五鳳樓朝儀迎親,嫁娶半分不差皇妃之禮。那場婚事,當年很是風光……」半晌,他恢復了平靜,聲音中有一絲淡淡的倦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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