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如夢令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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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是懂的,低低的說:「回來了。卻一無所獲。畢竟時間這麼久了。韓高當初派去的人急於殺了她回來邀功,自然是不會好好安葬她的。只怕……」他微微有些躊躇:「據老臣推測,韓高的原意應該是想要生擒西大人的,畢竟西大人活著,陛下才能與靜王府蚌鶴相爭。只是,西大人有武功的人,必然不甘心束手就擒……」 他沒有往下說,我的心卻已經緊緊的擰成了一團:「她說過她不做籠中鳥……死也不做籠中鳥……」 她當真是寧願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意留在這牢籠裡陪著我…… 「韓高謀逆……」 我迅速回過頭,目光森然的掃過了他的臉:「這還用再來問朕?!」 許流風的手微微一抖,隨即沉沉的彎了腰:「是,陛下。」 「我要去靜王府。」 許流風驚訝的抬起了眼,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靜王府真的是——很靜。靜得讓人覺得冷清。尤其是在這樣的深夜,牛角燈冷清的微光晃在碎石的小徑上,清寂的不帶絲毫煙火氣。 王府的侍從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在一旁帶路。 過了曲水橋,侍從垂首說:「前面就是我家小王爺的別苑了。」 我點了點頭,還沒有進別苑,就已經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清甜的香氣。我伸手推開了虛掩的院門,穿過了叢叢粉鐘,徑直來到了明韶的書房前,手剛碰到纏著銀絲的碧水竹簾,就聽一人幽幽歎道:「越看越是象。」聲調婉轉,像是靜王妃的聲音。 「倒底象誰?」明韶追問,聲音雖急切,卻隱隱帶著一絲溫柔。 靜王妃的聲氣裡便也帶出了幾分笑意:「那還不乖乖的吃藥?等過幾天,自己看,豈不好?」 我掀簾而入,漫不經心的笑問道:「讓朕也看看,象什麼?」 屋裡兩個人一個是明韶,另一個是靜王妃。見我進來,兩人俱是一愣。 「陛下?!」靜王妃放下手裡的藥碗,拉著兒子行禮。 「沒有外人,虛禮就免了。」我連忙伸手去扶:「明韶的眼疾,聽說是好轉了?」 明韶碰到了我的手,微微一抖,不露痕跡的後退了一步。他看上去較之原來更加清瘦,頭髮散亂的披散在肩上,眼上系著一塊白綾。 靜王妃看到我打量明韶,盈盈一笑,說:「謝陛下。齊太醫開的藥雖然好,就是麻煩,一天到晚,連睡覺眼睛都得敷著藥。」 我也一笑,溫和的勸慰他:「不是已經能看到些了麼?儘快好了,朕還指著你去赤霞關助楚元帥一臂之力呢。」 明韶淡淡的說:「陛下下旨,臣即日就可出發。」 話裡的譏諷之意,連靜王妃聽了也不安的蹙眉。 我恍若未聞,只是轉眼去看牆上的畫軸,幾副畫畫的都是同一個男嬰,憨態可掬,眉眼十分漂亮。 只一眼,我的心已經重重沉了下去。仿佛樂師的鼓錘輕輕一點敲在了鼓面上,再輕輕一點,然後就是轟然炸響的一片急管繁弦。一點冰涼的東西卻從心底裡慢慢的襲上了心頭,再一點一點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我的額頭濛濛的沁出了一層薄汗,眼前嬰孩的畫像忽然變得模糊起來。 一雙手臂扶住了我,許流風十分擔憂的靠了過來,另外一邊,是神色駭然的靜王妃。 我伸手扯松了領口,窒息的感覺慢慢的褪了下去,耳邊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聲一聲的轟響。 「原來如此!」我望著僵化如石的明韶,聲音低得自己也聽不清楚。 原來如此!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馬車上的。只知道馬車剛一開動,許流風立刻不安的開口:「陛下,朝中奸党已然肅清。內亂雖平,外患卻未除,陛下和六王爺萬不可真的為了……」 我擺擺手示意他住嘴,心裡翻來覆去想的只是: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 「陛下!」老狐狸又湊了過來:「陛下,萬事以大局為重……」 「你住嘴!」我冷冰冰的打斷了他的話:「當初用她做引子,不正是你這只老狐狸出的主意!」 老狐狸無奈的一歎:「臣是為了焰天國的江山社稷……」 我心裡一陣喜一陣悲,只覺得人痛到了極處反而從那極至的疼痛裡彌漫起一絲似快樂又似悲傷的暗火,不知不覺都化成了滿心滿眼的迷惘。 「畫軸送來時,原話是怎麼說的?」 「只說是故人所贈,多餘的話一概沒有。」 故人?只是故人麼? 「既然說是故人,那想必已是斷情了。」老狐狸長長一歎:「老臣接著找就是了。」 我森然一笑:「若是還找不到,就拿你全家上下一百口子大小狐狸的命來墊吧!」 老狐狸半晌沒有說話,一直到了南華門,才幽幽的問道:「她已為小王爺生子,陛下真的不放在心上?」 我介意?亦或是不介意?此時此刻根本無從分辨,只覺得人如同在繁花似錦中漂浮一般,眼花繚亂的什麼也不能去想了。 這話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是走著走著,忍不住還是說了:「等找著人再說吧。」 一抬頭,半彎明月正閑閑的掛在大殿的殿頂上,彎如玉鉤,瀉下了滿地水銀般的靜謐。 幽沉沉的宮闕,在這水銀般的光線裡,竟也透出了一絲異樣的溫柔。 遠處有更鼓傳來,不覺得刺耳,卻有種奇異的餘韻,一直在深宮裡繚繞不散。 亥時了。 正是往日裡她帶著兵開始夜演的時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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