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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明德的目光漸漸地犀利起來,「你既然如此相信他,敢不敢和我打一個賭?」

  我的手抵住了他的胸口,想把他推開。明德的手卻從我的肩頭一直滑到了我的背後,把我緊緊地環在他的臂彎裡。

  「陛下……」我並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鬧翻,因此只用了三分的力氣把他推開,然而他的手臂卻再度環緊了我,「我們就用明韶來打一個賭,你贏了,我立刻放你出宮,你回刑部也好,回家嫁人也罷,從此我不再過問。」

  我一怔,「當真?」

  「當真!」明德低下頭去,用額頭輕輕抵住了我的額頭,低柔地說:「如果你輸了,再也不能見他,更不許再提出宮的事,以後的事,都聽從我的安排。」

  這樣親昵的姿勢,似乎不應該出現在我跟他之間,這讓我多少有些不安,我把他推開一點,乾脆地說:「好!」

  明德的頭向後一仰,一縷月光正好落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眼睛裡幻化出一片十分迷離而又璀璨的光彩,就好像一個吸毒的人,在針頭紮進了身體的瞬間所感受到的那種不可名狀的茫然和滿足。

  然後,他站直了身體,把我放開一些。當他的視線再一次與我的視線相重合時,他的眼裡已經是一片清明。這樣冷靜自持的明德才是我所熟悉的,我忽然有些懷疑,剛才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的那種表情,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我的錯覺?

  「兩天后,就是你的隊員和沈沛的隊員聯合演習的日子。」他凝神想了想,緩緩地說,「演習結束之後,我送你去見明韶。」

  我悄悄竄上靜王府的後牆時,遠處正傳來亥時的更鼓。

  白天的暑熱已經散去,空氣裡彌漫著一點令人愉悅的清涼。耳邊除了夜風拂動樹梢的沙沙聲,就只有夏蟲溫柔的呢喃。四下裡一片寂靜。

  我曾聽明韶說起過靜王府有巡夜的家將,但是從這個角落看過去,整座府邸都靜悄悄,黑糊糊的,忍不住讓人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座空宅?

  我粗略地辨別了一下明韶書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不料剛閃過一彎月亮門,就聽到了門扇輕輕打開的聲音。隨即,有一點微弱的光線從我的側前方照過來。我連忙一個閃身,避到了假山石後面,屏住了呼吸。

  留神傾聽,似乎是兩個人的腳步聲。正想探頭看看,就聽到了靜王妃輕柔的聲音,「早點回去休息,一路那麼辛苦。」

  我心頭猛然一跳。回答她的果然是明韶的聲音,「母親,你剛才何必又攔著我?」低沉的聲音裡透出一點說不出的疲乏。

  靜王妃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卻又透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傷感,「何必非要選在這個時候跟他說呢?他……畢竟不是年輕人了。」

  明韶固執地反問她,「我只是想讓爹早點知道,早做準備。難不成,真要一家子結伴上北市口麼?!」

  靜王妃沉沉嘆息。

  而躲在假山石後面的我卻悚然而驚。明韶不是說話不靠譜的人,到底出了什麼樣的事,嚴重到會讓他們「一家子結伴上北市口」?那可是朝廷處決重犯的地方……

  一瞬間,我真有股衝動,想要竄出去問個明白……

  終於,我還是按捺住了。靜王妃畢竟是我的未來婆婆,要是讓她看到我在成親之前就半夜三更地爬牆來私會她的兒子……

  不敢再往下想了——儘管我心急如焚。

  剛才,我在司刑處的空殿附近佈置了搜尋人質的模擬任務。因為是幾組分開同時進行搜索,所以我就渾水摸魚地摸出了禁宮。但是無論如何,一個時辰之內我必須回去,否則等到幾隊人馬匯合,我私自溜出宮的事就徹底穿幫了……

  可是緊接著,靜王妃卻絮絮叨叨地跟明韶說起了明笛的事。這小子果然如我所料,留下一封書信,私逃了。靜王府無法跟沈乾交代,只能謊稱明笛被送回落星泉牧場養病去了。但是沈家顯然不那麼好騙,沈乾一怒之下跑到御前去給自己的女兒討還公道……於是皇帝只能請出了內廷來處理……

  母子倆就這樣邊走邊說,一直到了明韶的書房外面,終於聽他們提到了我的名字。我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聽到靜王妃說的是:「……西夏現在身份很特殊,咱們府上已經惹了一堆的麻煩了,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透過一絲縫隙,我看見明韶垂著頭,我的心也隨之一點一點地提到了嗓子眼。

  「韶兒,」靜王妃輕輕一歎,「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斷斷不會不明白事態的緩急輕重……」

  明韶的頭垂得更低了,然後,沉沉地應了一聲,「是。母親。」

  靜王妃似乎松了口氣。而我的心卻隨著他的回答倏地沉了下去。

  他們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似乎是明白的,但是再一深想,腦海裡卻一團混沌。

  我偷偷順原路離開了靜王府。

  也許是偷聽到了明韶答應母親不再見我的緣故,我的情緒難以控制地低落起來。不過,轉念想到這母子兩人絮叨了一個晚上,卻連一句有關明韶會娶林清葒的事都沒有提起過——這難道不是最明顯的一個證據麼?

  只要他不會另娶他人……

  何況通過了演習,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見到他了——不過就是再等兩天罷了。

  第六十三章 孔雀山谷裡的圈套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竹保抓著我的手也突然之間收緊了。耳邊清晰地傳來巨蜥的咀嚼聲。我捂住了嘴,拼命把想要嘔吐的欲望壓回去。

  我們這一隊人馬進入孔雀山谷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夕陽遠遠地照著這一片濃蔭密佈的林地,金色的光還在我們頭頂的枝葉縫隙之間跳躍不定,而腳下的山路卻已經陷入了濃濃的陰影之中。

  除了腳步聲,我們的四周鴉雀無聲。這樣的寂靜裡似乎潛藏著不可知的危險,讓每個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到這片神秘的山谷來剿匪是今天演習的最後一項內容,也是演習結束之後,被臨時加上來的一項內容。算是個意外。

  在我和沈沛預定的內容裡,包括了佇列、搏擊和類比救援。這樣的演習在焰天國的禁軍中似乎還未曾有過先例,所以當演習結束之後,明德顯得很高興。不但我和沈沛,所有的隊員都得到了獎賞。事情本該就這樣圓滿落幕,可是從文官的隊伍裡突然站出來一位面容消瘦的按察使蕭易,指責我們的演習是「花拳繡腿」。而且他的這一番說辭立刻得到了左丞相韓高的隨聲附和,他聲情並茂地對我們進行了一番評論,然後提議由我帶領隊員去孔雀山谷進行一場實戰。據他說,當地的居民屢次向官府反映,說山谷中有一股流匪,頻頻搶劫山谷中的過往商旅……

  「隊長,」走在我身邊的石雲突然壓低了聲音問我,「真的是剿匪?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

  我伸直了手臂,示意後面的隊員都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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