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如夢令 | 上頁 下頁
五四


  「價值連城?」我好奇地舉起了玉珮,映著燭光,玉珮深濃的翠色裡隱隱透出一抹濃豔得化不開的魅惑,幽冷的光澤也隨著燭光晃動,仿佛一汪碧水在那裡蕩漾。

  「記住我的話,見了秀兒,一定要讓她想法子還回去。」老爹的神情語調都是少見的嚴肅,說到這裡卻又忍不住沉沉地歎了口氣,「爹最怕的,就是你惹了麻煩自己還不知道……」

  我還沒見過老爹這麼嚴肅地跟我說過話,趕緊點頭答應。

  我本來打算把加菲塞進一隻竹籃裡,然後蓋上蓋子提進宮裡去的,沒想到這只大肥貓對狹窄的空間竟然有恐懼症,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垂死掙扎。我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能使它就範,最後,只得扔掉蓋子,由著它把肥肥胖胖的大圓腦袋伸出來東張西望。除了不讓把它關起來,一路上它倒也老老實實的。

  沒想到一見到舞秀,它立刻就從籃子裡跑了出來,嬌聲嬌氣地鑽進她的懷裡,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氣得我忍不住踢了它一腳。舞秀連忙把它抱開,又喊來宮女帶它去洗澡。

  舞秀穿著樣式繁瑣的宮裝,一頭長髮梳成了端莊的髮髻,上面戴了好些名貴的首飾,看上去竟然很有幾分貴夫人的風範了。我圍著她轉了一圈,忍不住問她:「腦袋上天天戴這麼些東西,沉不沉啊?」

  舞秀只是很優雅地笑了笑,全然不把我的挖苦放在心上。

  「怎麼樣啊?」我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過得怎麼樣?他們對你怎麼樣?那個大老婆有沒有欺負你?」

  舞秀趕緊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神色有些惱怒,「阿潮你正經一點。這裡可不是亂說話的地方。」

  我拉開她的手,壓低了聲音說:「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爺寵愛側妃。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她的臉色一紅,反問我:「你從哪裡聽來的?」

  我白了她一眼,「幾天沒見,你還真學會韜光養晦了。明韶說過,還有……這個東西。」說著我把懷裡的玉珮取了出來遞給她,「這可是太傅親自給我的,說太子給你的賞賜,讓我可以隨時進宮來看你。」

  「明韶?」舞秀沒有去看玉珮,反而被這個名字吸引了,「不就是靜王府的小王爺嗎?聽說他也要隨楚德元帥出征了。你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

  我趕緊抓起桌子上的熱茶來喝,「你別亂想,什麼熟不熟的……」

  舞秀一臉了然的笑容,狡黠地反問我:「我亂想什麼啦?」

  我又覺得脖子後面開始冒汗了,趕緊把手裡的玉珮塞進她的手裡,「這個,老爹說讓你想法子還給太子爺,這麼貴重的東西起個腰牌的作用實在太……大材小用了。你要是想我了,就派個人出來接我不就行了嗎?」

  舞秀一拿起玉珮,整個人都好像變得僵硬了。怎麼她的反應跟老爹一個樣呢?我詫異地推了她一把,「姐?」

  舞秀的身體抖了一下,「這是……太傅給你的?」

  我點點頭:「就是那個白鬍子的怪老頭。」

  舞秀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玉珮,幽冷的玉色映得她手指都仿佛半透明了似的。

  我看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爹說了,讓我沒事別總往你這裡跑,你自己多保重吧,真有什麼事,你派個人出來告訴我一聲。白天我都在刑部……」

  舞秀卻一把拉住了我,然後又把玉珮放回了我的手裡,「這個……我是不能收下的。真要還也得你自己請太傅來還。」她心事重重地看了看我,又說,「三妹,你別生我的氣。這裡頭……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兒……我……做不了主……」

  她的樣子讓我也開始有些發愁了,「我只是個六品官,哪有機會見太傅啊?再說,太傅也說了,這是太子爺對你的賞賜啊。」

  舞秀垂下頭,眉梢眼角卻浮起了一點輕愁。

  我心裡有些不安,忍不住伸手摟住她嬌小的肩膀輕輕搖了搖。她卻誤會了我的意思,抬起頭很勉強地笑了笑,不露痕跡地轉開了話題,「你是不是很擔心明韶小王爺?」

  聽她問起了明韶,我還真想起了另一個問題。我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問你個問題啊,一般來說,離別的時候,女子要送什麼樣的禮物給……」

  舞秀笑了,但是轉眼看到我瞪眼的樣子又拼命地忍住,一本正經地點著我的鼻尖說:「當然是自己繡的手帕、香包之類的嘍。」

  我的臉立刻垮了下來。這些我都不會。我帶著殘存的希望反問她:「沒有別的啦?」

  舞秀又想了想,「應該都是很貼心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的頭髮。」

  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太肉麻了吧?」

  舞秀掩口而笑,而我則在她的笑聲裡落荒而逃。不得不承認,被別人看出自己的秘密,這種感覺很……很……總之有點彆扭,又有點……有脾氣卻無處發洩的感覺,渾身都很不自在。

  我低著腦袋往外竄,帶我進宮的那個小太監自告奮勇地要帶我走一條直通南華門的近路:從御花園的一角,靠近冷宮的地方穿過去。

  我們剛走到一叢濃密的竹楠樹叢旁邊,就聽到樹後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既然如此,此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我的心猛然揪緊,刹那間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鴻雁樓嚴氏的院子裡,渾身上下立刻像浸到了冷水缸裡一樣。那個聲音——冷冰冰的、聽起來好像冰塊在撞擊著水晶杯子一樣的聲音,雖然悅耳卻帶著徹骨寒意的聲音……那個我始終也沒有忘記的聲音……

  此刻就近在咫尺。

  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不能動彈,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耳邊只聽見樹叢後面的腳步聲一前一後漸漸遠了。

  「記姑娘,」帶路的小太監奇怪地看著我,「您哪裡不舒服?」

  我定了定神。是小時候那次邂逅留給我的印象太過於恐怖了嗎?就像從小被馴的人用繩子綁在小木棍上,怎麼掙扎也掙扎不開,後來長大了,雖然力氣足以掙脫那繩子,但還是遵從幼年時的記憶,認為自己無論怎麼掙扎也會掙扎不開——我現在是不是就是這種情況?

  我揉了揉鬢角,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大概走得急了。」

  小太監看了看腳步聲消失的方向,納悶地說:「真奇怪,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到禦書房走這裡可不是近路。」

  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連聲音都忍不住顫了起來,「他……到底是什麼人?」

  第三十五章 堅守的到底是什麼

  自從羅進告訴我皇帝將私採金礦的案子移交內廷開始,我就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但是事情的發展還是遠遠地超出了我的意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臉色不好,小太監很奇怪地瞟了我一眼,才慢吞吞地說:「是兵部統領韓盛韓大人。」

  我愣愣地看著小太監,反問他:「韓大人?」

  小太監點了點頭,「沒錯,是韓大人。」

  我在心裡反復念叨著韓盛的名字。這個人我略有耳聞,聽說他出身寒門,少年從軍,因戰功而升上了兵部統領的職位,而且為人耿直,跟朝中任何一派都沒有過深的瓜葛……怎麼會是他呢?這跟我預料之中的答案相差太遠了。

  難道是時間太久,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一路上翻來覆去地只顧想韓盛的事,不知不覺已經到南華門,眼角的餘光瞥見幾個穿著盔甲的人迎面走了過來。小太監正要領著我回避,就聽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喊我:「西夏!」

  我緊繃的神經在乍然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奇異地鬆弛下來。

  果然是明韶。

  我忽然發現,似乎我每一次需要一點力量來支撐自己的時候,他總是會很及時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穿著銀白色的盔甲,英姿颯爽地站在陽光下,臉上的笑容和身上的盔甲都散發出耀眼的光彩,讓人難以直視。就在我還在發呆的工夫,他已經三步兩步跑到我面前了。

  「你怎麼在這裡?」他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掃過,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了一串灼熱的印記,「是看望側妃嗎?」

  我點點頭,迎著他的目光,只覺得滿腹的話要說,但是這裡……分明不是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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