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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我能感覺到,大家好像都拿這樣一個結局很為難。沉默了片刻,皇帝輕輕咳嗽了一聲,「現在還有沒有哪位卿家想上場比試?」

  我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一眼明韶。如果說在座的還有誰是我的對手,恐怕就只有他了。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一晃,但是坐在他旁邊的明瑞已經跳了起來,大聲說:「明瑞願意試試西夏姑娘的身手。」

  得到了皇帝的允許,他大模大樣地提著把長劍走了上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西夏,你就拿這麼一把木刀,是不是太輕敵了?」

  我向他行了一禮,客氣地說:「西夏並沒有輕視對手的意思,要傷人,木刀足矣。」

  他沒有再說什麼,長劍挽了個劍花就沖了上來。兩三招一過,我就知道了這位小爺招數看似精妙,但是內力畢竟弱了些,而且臨敵經驗太少,連我的虛招也分辨不出,不過十招左右,就被我用木刀壓住了手腕,長劍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後退了一步,說了句:「承讓了。」

  明瑞彎腰撿起長劍,十分乾脆地說:「是我輸了。」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大方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皇帝的目光依次掃過我的手下敗將,最後落在了明韶的臉上,「難不成竟沒有人打得過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明韶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一副眼觀鼻、鼻觀心,老僧入定的架勢。皇帝輕輕咳嗽了兩聲,說:「聽說明韶跟著司馬先生也學了一身的武藝,既然有這麼好的對手,不如下來演練演練吧。」

  只見明韶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禮,步履從容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忽然就有那麼一點心虛。不論是什麼原因,對男方來說,被女方主動提出退親都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不管起初我們怎麼稱兄道弟,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這個小王爺我算是得罪到家了。我又想,這一戰也許註定是躲不掉的吧。當初在草原的時候,司馬先生就一心想讓我和他比試比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直視他的臉孔。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臉上還是那麼一派淡定從容,迎著我詫異的目光,他也只是微笑。

  難道六王爺和王妃沒有把我要退親的事告訴他?要不就是他還不知道我就是記舞潮?正胡思亂想呢,就聽見他輕聲說:「是不是覺得我根本不值一戰,所以你打不起精神來跟我動手?」

  我趕緊收回了心神。無論如何,我和他之間的事都不是能在這裡解決的。我舉起木刀向他抱拳行禮,說了句:「請。」

  他當真就不客氣地先動手了,他的兵器也是彎刀,不知道他的師傅司馬先生和我的容琴師傅是不是同門?他師傅還指望著他打敗我呢,一想到這裡,我就絲毫也不敢大意。

  明韶的刀法施展起來別有一種光明磊落的大俠風範,打到一半的時候,我忽然想,等有機會我一定要勸勸他改了這套做派——倘若碰到我這樣慣會使巧的對手,他一定會吃虧。我的內力不如他,如果再這樣一招一式地跟他耗下去,說不定就得輸。事關我的前途,今天我無論如何也是輸不得。

  我擋開他一刀,一提氣,飛身竄上了場地邊緣高高的旗杆,明韶果然如影隨形般追了過來,我在旗杆的頂端飛快地一旋身,腳腕勾住旗杆,雙手握刀高高揚過頭頂,借著下滑的衝力向他當頭砍了下去。

  明韶應變得十分迅速,身體還保持著仰面向上的姿勢,手中彎刀已經擋在眼前,身體迅速地地向下滑去。只可惜我已經占了先機,就聽當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彎刀斷成了兩截。身體也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周圍一片驚呼。

  我擔心木刀的餘勢會傷到他,硬生生收回了內力,腳腕在旗杆上借力躍過他的頭頂,單膝著地落在他數尺之外。

  刑部大院裡一片寂靜。

  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明韶面前,伸手將他拉了起來。明韶的手心略微有些潮濕,看樣子我在他眼裡也算是個重量級的對手吧——這個認知讓我心裡暗暗高興。

  明韶扔下手裡的斷刀,略帶惋惜地說:「這刀跟我將近十年,沒想到今天毀在你手裡。」

  我趕緊說:「對不起。」

  他的唇角向上一勾,說了句:「沒什麼對不起的,等這事了了,請我喝酒吧。」

  我愕然地看著他,他眼睛裡一如既往地流淌著溫暖坦誠的微笑。難道,他還繼續把我當朋友麼?

  忽然之間就有一絲感動。

  他又沖我笑了笑,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站在場地中央愣了一會兒神,才意識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皇帝的目光高深莫測;他的一群兒子們也是高深莫測;六王爺的目光似笑非笑;羅進的目光則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而幾個大臣都有點摸不准聖意,低著頭互相咬耳朵……

  我忽然想,皇帝讓明韶下場是不是想壓一壓我的氣焰呢?既然沒有壓住,那麼,現在又該如何收場?我靜靜地站在場地中央,目光低垂,細細數著禦案下麵的青磚。四周圍一片靜悄悄。

  當我數到第六十四塊青磚的時候,聽到皇帝又輕輕咳嗽了兩聲。我心裡暗暗納悶,他怎麼總咳嗽呢,用不用把我給老爹配的潤肺湯送他幾碗?

  「果然好身手,」皇帝的聲音照例聽不出裡面有什麼情緒,「按照慣例,朕將這把銀刀賞賜給武試的第一名。西夏雖然身為女子,然而巾幗不讓鬚眉……」

  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最後勝出,這麼一篇乾巴巴的說辭說不定還是現編的。只有最後一句「西夏以銀刀捕快的身份,享正七品俸祿……」讓我心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羅進捧著銀刀走到我面前,得意洋洋地沖著我擠了擠眼睛,好像勝出的人是他。

  銀刀與我平時使的刀大小相仿,銀白色的刀鞘上鑲嵌著幾顆名貴的寶石,刀身沉甸甸的。抽出銀刀,只見刀身色澤幽深,宛如一汪潭水。我心中不禁大喜,跪了下來,第一次誠心誠意地說了句:「謝皇上賞賜。西夏一定不負皇上教誨。」

  皇帝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不過,我已經聽不進去了。

  我心中激情澎湃,難以自已。

  真想對著天空用盡力氣大喊一聲:我又殺回警界啦!

  第二十四章 拐賣大案的嫌疑人

  明韶不是不好,可是一想到將來有那麼一天,他的身後會圍著一群老婆,而我只是其中之一……就讓我渾身不自在。難道我學好一身武藝只是為了爭風吃醋的時候占點便宜?

  這一夜,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老爹和羅進,還有我和敏之敏言都擠在老爹的書房裡。老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手裡拿著皇帝賞賜的那把銀刀翻來覆去看個沒夠。羅進眉飛色舞地跟他們講述我是如何大展神威。我本來是最喜歡聽別人誇我的,聽到最後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說的哪裡是我呀,分明就是孫悟空大戰盤絲洞……

  敏言瞪著大眼睛一臉崇拜地看著我,而敏之則見縫插針地跟大家訴苦,說他當時等在外面如何如何心焦。

  迎雪進來送點心的時候,又苦著臉輕輕沖我搖了搖頭,這是表示兩個娘還在生氣。看來,這回她們是真的生氣了,不光生我的氣,也生老爹的氣。因為今天的這番舉動,算是徹底毀了她們對我所抱有的全部理想。

  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我當初沒能長成個淑女,老爸所表露的失望。這一次,恐怕比那個還要嚴重。我知道在她們的觀念裡,女人家最重要的事就是嫁進好人家,相夫教子。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樣的想法也不能說就不好。但是……

  「潮兒。」老爹在叫我。我一抬頭,才發現原來相聲演員羅進已經表演完了,正板著臉跟我說話呢。他以後就是我的直系領導了,可是不能怠慢。我趕緊起身,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羅進說:「明天一早要按時來刑部報到。」

  我趕緊點頭。第一天上班,我肯定不會遲到的。

  他又說:「我不會特殊關照你,所以,你會受到和其他兄弟一樣的待遇。」

  我再點點頭。

  羅進看看我,很狡猾地笑了,「剛進刑部的新人,一般有三個月到半年的適應期。這期間的主要任務是巡街、維護治安以及熟悉律法的種種條例。」

  這老狐狸,早就說過這種話了。說不定真的會讓我去當牢頭。我學著他的樣子笑眯眯地反問他:「如果在自己的崗位上有突出的表現呢?」

  羅進哈哈笑了起來,「就知道你有這麼一問。那當然可以破格提拔嘍。」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但是還是問了句:「羅大人可是我的領導——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羅進瞪我一眼,「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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